老时间,老地方。仍然是沈瑜放学就来这里,点了几个菜,拿了一瓶酒。
小叔满面红光,一来就“啪”地把一个信封拍到桌上:“你的一千块。昨天咱们一人赚了五千,真踏马爽。一下顶我干好几个月。”
沈瑜嘻嘻笑道:“干完这届世界杯,能顶你干一辈子。你就可以退休了,我爸也不用再卖烤地瓜了。”
小叔立马给沈瑜倒了一杯酒:“啧,大侄子,我早就看你是个人才!你爸有你这个儿子,真是烧了高香了!你那不争气的妹妹要是有你一半,啊不,十分之一强,我都知足了!”
沈瑜看着他,表情微妙:“哦?是吗?”
“啊?……你什么意思?”
沈瑜悠悠地说:“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想的吧?我记得你好像说,我爸是个臭卖地瓜的,我妈是个臭售货员,我是个不努力的完蛋副?”
小叔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僵硬起来:“以前……?没有没有,你都听谁说的,我怎么可能这么说你家呢?”
“就前天啊,你还说我爸挣得没你多,牛比什么啊……”
小叔连忙摆手否认:“哎哎哎,那都是醉话,我喝多了那是,别往心里去哈。我这个人就是喝多了嘴上没把门儿的,你别往心里去。”
沈瑜盯着小叔,似笑非笑。小叔被他盯得直发毛,加上天热,额头上不禁渗出了一层层的汗。
良久,沈瑜叹气道:“叔,我很不想和你讲大道理。我只讲一个故事。”
沈瑜呷了一口酒,慢慢讲道:“战国时有个人叫苏秦,他周游列国想宣传他的‘合纵’理念,组织其他六国一起对抗秦国,但没有国家愿意接受他。
他家人都觉得他既不劳动,也不生产,不务正业,痴心妄想,都看不起他,嘲笑他。尤其是他的嫂子,看他像狗一样。
他没有被冷言冷语打倒,反而更加刻苦读书。几年过后,他学有所成,又开始游说各国,这次,他的理念终于被接受,被燕国和赵国拜为相国,声名远扬。
他继续去楚国游说,途中路过他老家,他全家得知这个消息,老远就出城迎接他,他的嫂子更是趴在地上,连看都不敢看他。
苏秦问:‘嫂子为什么从前那么傲慢,现在又这么卑微呢?’他嫂子说:‘因为小叔现在有身份有地位有钱啊。’这就是成语‘前倨后恭’的来历。”
沈瑜看着小叔问道:“为什么人们总觉得有钱就牛比,有钱就厉害呢?如果一个人的钱是靠不正当方式赚来的,那他也牛比吗?如果一个人很有学问,很有才华,或者善良正直,但就是没钱,难道这个人就是废物吗?就不值得被尊重吗?”
“不是不是。”小叔赔笑道。
沈瑜叹气道:“你现在之所以这么说,也无非是因为我带你赚到钱了,你不想得罪我,所以才这么说。如果是前几天我对你说这些,你怕是一个字也不会听进去,还会觉得我在放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小叔尴尬地笑着,不知说什么好。
“算了,你以前怎么看我家,我都不计较了,我只希望从今往后,咱们能互相尊重,不要因为谁比谁有钱就看不起对方。”沈瑜主动举杯:“这杯,平等、尊重四个字,都在酒里了。”
“好好好!”两人举杯一饮而尽,小叔悬着的心才落到肚子里,心想:“草,被晚辈教育了。别看你现在人五人六的,等我有钱了,谁还听你上课?”
沈瑜当然不知道小叔想的是这些,他还以为他的话真的起了作用,哪怕是一些也好。
他身上还有一些文人的天真,没意识到对某些群体,尤其是底层人来说,他们信奉的真理就只有金钱至上,钱就是衡量一切的标准,至于其他的道德文明,都不值一钱。
所谓笑贫不笑娼就是如此。他们这种人,没钱的时候会无比崇拜有钱的人,把金钱视为至高的追求,虽然自已也没什么钱,但也看不起比自已更穷的人;
而一旦有钱之后,则会转头变本加厉地看不起跟曾经的自已一个阶层的穷人,觉得自已混出头了就高人一等,可以把别人踩在脚下。
他们的世界里除了钱,再也没有其他的价值观。苏秦感慨的“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就是他们最真实的写照。
……
第二天上午,有一节难得的体育课。沈瑜很怀念这个时期,再过一年,体育老师就要经常有事不能上课了。
小美说:{还记得你让林姗姗来看你踢球么?这是个好机会。}
沈瑜深以为然:【不错,借着世界杯的氛围,咱们踢足球的应该能暂时压压那些臭打篮球的风头。】
沈瑜对篮球这项运动怀恨在心,因为多年前一部《大力扣篮》动画风靡全国,很多男生开始打篮球,很多女生跑去看篮球,更有很多原本踢足球的人为了吸引女生注意也跑去打篮球,造成了足球人才的流失,间接导致夏国足球走上下坡路,最后一蹶不振。
他甚至迁怒到足球漫画的作者:“都怪踏马的低路阴二,画个《小翼队长》能画成玄幻片,踢个球跟开了外挂似的,都能杀人了,简直离谱。就不能好好画一群帅哥好好踢球的故事?还有动画做得也是一坨大便,根本体现不出足球的魅力。”
【越想越气。具体怎么操作?】
{你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八高的体育课是两班合上的,操场上有时两班各玩各的,但大多数时候,沈瑜的三班通常会跟一起上课的二班对垒。毕竟内战没什么意思,战胜外人才更有荣誉感。
这会儿,到了自由活动时间,女生们通常有的直接回教室,另一部分在操场玩女生的游戏。
张亮按照沈瑜按照小美的计划,等女生一解散就拦住了她们,开始在女生队伍里游说:“世界杯开始了,咱班跟二班的比赛也开始了,来看一下啊!看完比赛的,我请她喝饮料!”
一见有利可图,另外闲着也是闲着,不少女生还真被他拉了过来。
另一边,沈瑜在跟三班男生打气:“今天咱班这么多女生看着,大家都好好表现啊,干死二班!”
“嗷嗷嗷!”男生们都兴奋不已。沈瑜又跟王铁蛋说:“今天我不打后卫了,打前腰,咱俩互相多喂球。”
王铁蛋一看二班也来了不少女生看球,顿时来了精神:“没问题!”
两边摆好阵型,沈瑜向场边找了一圈,发现了在笑吟吟地看着他的林姗姗,她还向他摆了摆手。王铁蛋把球摆好,沈瑜做了个深呼吸,脚背轻轻一拨。
“冲啊!”操场边的居民楼上,一群白鸽被惊得飞上蓝天,带出一片悠扬的鸽哨声。三班的男生们带着火一样的激情,如潮水般冲了上来,点燃了一颗颗躁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