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父亲的情况并不稳定。沈瑜母子俩在医院待了一星期了,沈瑜爸总是反反复复的,虽然不像刚入院时那么紧急,不过一直没有脱离危险,只能继续在ICU躺着。
沈瑜妈看着医院的单子直叹气:“这一天就得一千八百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样下去咱家别说一辈子也住不上新房,搞不好还得欠一屁股债了。”
沈瑜听了,没说话。上辈子他明知家里经济条件不好,还要任性地去帝都闯荡,到最后钱也没挣多少,家里忙也帮不上。这辈子他不想再这样了。
族望留原籍,家贫走他乡……可是,如果家乡有自已适合的工作,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沈瑜正在感慨,接着他忽然想到一个点子。他这个人别的没有,就是点子多。
沈瑜妈还在叨咕着:“不行就把那两笔定期取出来吧,唉,真是太亏了……”
“妈,把医院那些单据给我用用。我得回家几天。这几天你自已在这,可能得受点累。”
沈瑜妈奇怪地看他:“你回去干嘛?”
沈瑜笑笑:“找钱。”
“啊?!”望着沈瑜离去的背影,沈瑜妈嘀咕道,“这孩子,越来越看不懂了。不过……好像比以前可靠多了。”
沈瑜回到江城,先把单据都复印了一份,然后给几个报社打了电话:“第八高塾一名考了年级第一、有上菁华帝太潜质的学生因为家庭贫困,付不起父亲的住院费,即将辍学,你们报不报道?”有一家晚报社对此表示感兴趣,即将开展调查。
随即他立马去了学校,不过他不是去上课,而是直接去找年级主任。
“李主任,我有件要紧的事想跟您谈谈。”沈瑜开门见山,“我这星期请了假,因为我爸脑出血,现在还在ICU。”
“唉哟,那可真是太不幸了,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有,我想……发起一个众筹。”
“什么?”
“哦,就是捐款。”
李主任眉头微蹙:“说实话,沈瑜,咱们学校比你家庭条件差的学生还有好几个,如果要捐款,也应该是给他们先捐……”
“那学校为什么不给他们捐呢?”
“这个嘛,学校自有安排……”
沈瑜严肃地看着李主任:“如果我穷得都要上不起学了,我还要等你的安排?等你们安排好,我早辍学了个屁的。”
“哎?你说话怎么……”
“我爸现在天天躺在ICU,我家的积蓄马上就花完了,我只能去打工了,我这个年级第一要是辍学,学校得受多大的损失?”
“这……”
“主任,咱学校建校多少年了?”
“五十……五十三年。”
“五十三年来,出过菁华帝太的人吗?”
“没出过。”
沈瑜指着自已:“好,那现在就要出了。要是给我家捐款,会试我就考个菁华给你们看。”
夏国的科举制度分为乡试、会试、殿试,初塾经过乡试进高塾,高塾经过会试进太学府,太学府的大学士通过殿试,可以升为太学士,这个称号的意思就是学问比大学士多一点。
其中会试是最为关键的阶段,所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考定终身也不为过。能进入太学府的,都被称为天之骄子。菁华帝太这两座位于帝都的夏国超一流太学府,更是众多学子们深深向往的殿堂。
而如果一个五线小城市的普通高塾要是出了个考上菁华帝太的学生,那对学校来说简直就是光宗耀祖扬名立万,校领导从此可以扬眉吐气,挺着腰杆子走路了。
“嗯……”李主任思考起来。
沈瑜看李主任的态度有所妥协,于是趁热打铁:“再说,这不正好借这个机会,把那几位贫困学生的款给一起捐了?我也不想别人说学校给我开小灶。”
李主任想了想,说:“行吧,我今天就跟校长谈谈。对了,你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众筹。”
沈瑜走后,李主任在脑中整理了一下思路,便来到校长室。
“蒋校长,我想跟您谈谈一年三班沈瑜同学的事情。”
“沈瑜?是谁?”
“这位同学在这次的期中考发挥很出色,考了全学年第一,数理化更是拿了满分。但是他父亲最近身体不好,进了ICU,他家快支撑不起医药费了,咱们学校是不是要帮一下?”
“啊,正好,”蒋校长指指手边的电话,“我刚接到一个报社打来的电话,问咱学校是不是有位品学兼优、家庭贫困的同学因为父亲住院,家里付不起医疗费用,即将辍学,应该说的就是他吧?”
“啊?!这事怎么报社都知道了?”
“谁知道呢,人家明天要派记者上门,咱们自已先来好好查一下这个事情吧。”
“好的,我去把殷红梅叫来。”
另一边,沈瑜已经在办公室游说老阴比:“首先,手术费住院费这些费用的单子都在这,这种事情我不可能骗你。再说,我已经答应了李主任,等会试的时候考个菁华,到时候你就是名师出高徒,带出上菁华的毕业生的人,那是多大的面子啊?”
老阴比在心里盘算着,沈瑜说的倒是没什么问题。在第八高塾建校五十三年历史上第一个带出菁华毕业生的班主任,放到全江城那含金量可都是杠杠的,对自已将来评职称、搞晋升也有不小的作用。
她唯一怀疑的就是——“你以为你偶尔考了个年级第一就能考菁华了?”
沈瑜拍胸脯保证:“你不是要看我期末成绩吗?等着看吧。”
校长那边也在衡量着,反正那几个贫困学生也是早晚要捐款的,不如这次一起办了,做个顺水人情。于是当这几个人跟校领导班子在一起商讨捐款事宜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阻力就通过了。
晚上,沈瑜仍然没闲着,他给他小叔和姑姑分别打了电话,讲了父亲的事,表示想借点钱。沈瑜小叔自已都手停口停的,自然借不出多少,但他仍然愿意拿出1000块,这在沈瑜看来已经很难得了。沈瑜姑姑倒是比较爽快,一次借了5000,但她要沈瑜妈写欠条。
三天后,学校召开了爱心众筹活动,其余几位同学都是先描述了一番自已的家境,希望打动大家,博得大家的同情。
但轮到沈瑜的时候,只见他上台开始念起自已的稿子:“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我不怕苦,我只怕我被生活击败,但是我不会被击败……因为我有家人,有朋友,有同学在支持着我,给我力量和勇气,那些杀不死我的只会使我更强大!”
他事先滴了几滴眼药水,讲到关键处时情深意切,泪流满面,台下的人群也被他打动,个个热泪盈眶。
校领导都傻眼了,这哪是求捐款啊,这简直是战前动员。但出乎他们意料,众筹的热情反而被沈瑜带动起来了。
人们见多了一成不变的卖惨,反而更喜欢沈瑜这种一往无前、敢于挑战命运的悲情英雄气概。报社也对这项活动进行了专题报道,并表示之后会继续跟踪报道。
就这样,沈瑜把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了一遍,五天后,带着将近三万块回到了阳城。
沈瑜妈惊呆了:“我的天,你干什么弄的钱?!”
沈瑜一脸淡定:“放心吧,只有6000是要还的。剩下的都是我讨来的。”
“啊?你去要饭了?”
“啊……差不多吧。反正是我卖脸皮换来的。”
“你少扯蛋,你干什么了?别干什么不好的事吧?”
“没,你就别瞎猜了。我只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发挥主观能动性,”沈瑜叹气道,“我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看我爸自已的造化了。”
沈瑜妈幽幽地说:“说到你爸,你这张嘴还真的是……”
“啊?!我爸又咋了,你别吓我。”沈瑜顿时紧张起来。
沈瑜妈脸上竟然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微笑:“我说你这嘴还真是灵验。你老沈家祖坟可能还真的冒青烟了——你爸出ICU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