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白在隔间待了两三分钟，正要出去。
门刚打开，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就扑进来。
浓重的酒气，混杂着烈日青草的气息，兜头扑来。
洗手间隔间空间是如此狭小，念白并没有太多后退的余地。
她被男人高大的身躯笼罩。
炙热的气息喷吐在她侧颈。
这具身体纤细羸弱，被扑了个趔趄，勉强稳住。
“你是…白骛？”
念白吃力推开男人，看清他的脸，微微挑眉。
这分明是上次跟云彦一起的男生。
就是十分凶狠赶念白和姜琬离开那个。
他看上去醉得有些迷蒙。
凶厉的眉目恍若隔了一层汽化的酒雾，显出一点湿漉漉的平和。
白骛听到自已的名字，眉心皱了皱，眼皮却很沉重没能睁开。
念白问1005：“洗手间附近有服务生吗？”
1005查看后回答：“没有。”
有点难搞。
这人太沉了。
念白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个醉昏头的男生架出小隔间，勉强出了洗手间。
这里又不是酒吧，如此僻静优美的情侣餐厅，白骛怎么会在这里醉成这样？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云彦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他看中的小猎物，架着自已好兄弟的胳膊，从女洗手间出来？
那一刻，他自已都没预料到的蓬勃怒气从胸膛中腾出。
念白却一副看到救星的态度：“快，来帮忙，我要撑不住了。”
云彦：“……”
他眉心微不可察蹙了一下，但还是上前扶住白骛。
理智已经回归。
云彦大概猜到前因后果，帮着将白骛扶到附近空位上坐下。
“看来这次饭我们不能好好吃完了，”他朝念白歉意无奈的说，“我要把他送回去。”
念白：“哦，哦，当然。那我去结下账。”
云彦不由得轻笑一声：“我怎么会真的要你请我？账我已经结了。”
他摸摸念白的头。
念白刷的一下红了脸，直到云彦把她送回宿舍，这红晕都久久不散。
分开之后，所有的羞涩忐忑如潮水一样褪去。
女孩眼神悠长平静，深潭似的静水流深。
她没有再给云彦离开的方向哪怕一个眼神，转身上了宿舍楼。
1005翻出念白的资料。
一个硬邦邦的臭剑修到底为什么对这种事如鱼得水？
“你查不到的。”念白悠悠的声音响起。
1005：“！”
她怎么知道他在做什么？
女子轻笑一声：“你在我的识海中，一举一动，当然都在我眼中。”
那些说什么，跟系统绑定，是让异物入侵了自已大脑的说法，对念白完全是废纸一张。
开什么玩笑！
她的识海，那是她的一部分，完全她的主场！
你会因为戴了一个手镯，就失去对自已手臂的控制权吗？
她最初进入这些小世界，确实还很陌生。
但这几个世界下来，已经足以她摸清一些东西。
她最初对系统屏蔽了一些东西。
所以其实1005从未了解过全部的她。
但现在，几个世界下来，念白愿意给予系统初步的信任。
对他展露自已的冰山一角。
1005运转中，大段大段的编码，中间有一段字母与数字的组合突然若隐若现，次次啦啦起来。
几次闪烁后。
一段新的编码，出现在中间。
仿佛原本眼前看到的山水树木，你以为是真的，可这整片画面忽然像一页纸一样揭开。
露出一片全然不同的新天地。
关于念白那段完全空白，被一言概括的凡人界人生，1005突然就可以看到一个朦胧的缩影了。
那个时候，她还不叫念白。
念，是她的名。
公孙，才是她的姓。
公孙念，出身于，教坊司。
~~~~~~
周五晚上。
这是念白第一次来接受孟蕴和的单独指导。
她穿了身非常中规中矩的牛仔+白T。
不需要特别的打扮。
那对一个聪明，敏锐，阅历丰富的青年男人来说，太容易觉察异样了。
她敲门进了办公室。
六七平米的地方，摆着两张办公桌，一个双人小沙发，一个小茶几，角落里贴墙站着几个柜子，装满文件和书。
孟蕴和见到念白，眉间那道皱痕都加深了几毫米。
他的声线听上去非常冷漠，如结了薄霜的大提琴弦：“你坐那。”
他拉着距离，指指那个沙发，生怕念白走近他似的。
念白立刻照做，十分乖巧：“孟老师，是读这些书吗？”
正对小沙发的茶几上，放着两摞资料。
孟蕴和：“嗯。”
他顿了顿，补充：“今晚看完一半，有问题可以问我。”
念白看看那两摞资料的厚度，有些沉默。
孟蕴和：“有问题？”
他看上去简直有些不耐烦了。
“没，没有。”念白摇摇头，深吸口气，埋头开始快速翻阅。
孟蕴和开始处理手头的工作。
过了一阵，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爷爷背着手走进来，看见念白，微微愣了下：“你是小孟的学生？”
念白紧张的站起来：“嗯，嗯，老师您好。”
老爷爷和蔼的笑笑：“叫我方老师就成，你学你的。”
方老师在孟蕴和对面的办公桌坐下。
孟蕴和从工作中抬起头，跟方老师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方老师笑呵呵的说：“难得看你单独指导学生啊？”
孟蕴和：“她要参加这届省级英语演讲。”
方老师：“那不错啊！努努力小同学，争取得个名次！”
孟蕴和露出个“你在开什么玩笑”的匪夷所思表情。
念白默默低头，重新专注在那个非常对口的资料上。
他给她今天布置的量非常大，就算是非常擅长速记的人，这恐怕也是一晚的阅读的极限。
而这显然超出一名普通留阳职业学院学生的效率天花板。
念白怀疑这个人想让自已知难而退。
新的身体的大脑运转速度还未得到充分的训练，念白全神贯注的读着那些内容。
逐渐找回一点上个世界学习时的感觉。
晚上十点。
念白跟孟蕴和说自已看完了时。
他那双黑洞洞的眼睛隐约动了下，直接开始提问。
念白回忆着内容，非常顺畅的做出回答。
已经准备回家的方老师惊讶：“不错啊！”
孟蕴和并没有表扬什么。
但眉间却松了几分。
露出重逢以来，第一个堪称平和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