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
这里距离四方城五十里,算是四方城的郊外。
已经停滞五天的火车上。
蒋经略拿着水壶,接完热水,试探的往门口走了几步。
“今天天气真不错。”他从门口往外望,像是只想晒晒阳光。
火车出入口,背着长木仓的两个官兵立刻阻拦:“干什么的?回去回去!”
蒋经略赔上笑脸,表示自已只是看看天气。
回到他住的车厢,三个青年立刻围上来。
“怎么样?还是不准我们下车吗?”性格最开朗的陈芦最先说。
蒋经略沉默点点头,坐到卧铺上。
他们都买的是卧铺,一个车厢有两张上下铺,他们四个人都在这个车厢。
所以关上车厢门,就是个不大不小的封闭空间。
这次跟随蒋经略回国的三人。
年纪最小的是刚才说话的陈芦,老家在西省旁边的甘省,家里开生药铺子,他自已则是学制药。
另外两人,年纪正中间的名叫朱慈,也是几人中唯一学武器制造的。
比较巧的是,朱慈老家正是西省的。
最年长的一个,名叫白元,他本人在东洋最好的医科大学学习外科,家里却是四方城中的大户,百年老字号开医馆的。
白元肯同意招揽,蒋经略是很惊讶的。
而白元甚至打算过家门不入,直接跟他回西城。
没料到,被困在四方城郊外。
白元看看窗外天色,思考片刻说:“总这样不是办法,我去找守门的官兵,看能不能使些钱财联系上我家里。”
在场四人都是多年的同学。
大家都知道,白元跟家里的关系不太和睦。
他能主动提出联系家里关系,十分不容易。
蒋经略算算时间:“不急,再等半天。”
电报发出去已经两天了。
蒋经略还是更希望西省那边来援。
陈芦性格最耐不住:“还等半天?我看那帮人指定憋着坏呢,再等,别把咱们小命等没了!”
白元不赞同的看着陈芦:“报效祖国,我们本就应该不惜性命。”
陈芦蔫下来。
一向最沉稳寡言、沉迷科研的朱慈却开口:“如果死得其所,我是不怕的。
只怕满腔学识还没来得及报效祖国,却不明不白送了性命。”
陈芦连连点头。
蒋经略稍微斟酌片刻,做出决断:“不如保险点,双管齐下。
白元试着联系家里,我们也再等等。
半天后如果还是都没结果,实在不行我们直接砸窗逃了。”
也不知是被困几天心情焦躁还是怎么的,他这几天眼皮狂跳。
再加上偶尔偷听守兵谈话。
蒋经略担心这条铁路会出大事。
半日后。
四人聚在一起,神色前所未有严肃。
白元首先开口:“情况不对,我和守兵里一个人搭上话。
正好,他和我家旁支有些姻亲关系。
我给了他一根小金鱼,托他通融,他直接拒绝,托他给家里带话,他答应了。
但我看他神色,怀疑他并不会照做。”
这极其不正常。
四方城是个特别讲关系、人情、利益的地方。
正常来说,白元这一通操作,那守兵起码该给他带个信的。
蒋经略也沉眉:“你们也知道,我两天半前就用备用电报机传了信回去。
不瞒各位,我家里有位很有本事的亲戚,按道理,她接到信这么久不会毫无动作的。
除非……这边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严重。”
陈芦义愤填膺:“我们连东洋都逃出来,没想到被自已堵在家门口,真是可悲!可笑!”
朱慈还算镇定,但眉头也微微皱着:
“如此,我们只能用最坏的办法,自已逃了。”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
蒋经略决定让大家分开各自从四边逃跑。
“我们人分开,风险也分开,省的一被找到全一锅端了。”
四人商量好之后汇合的时间、地方,当下散开,分别从车厢、卫生间、货厢、出入口跑了。
所有的出入口当然都有人把守。
所以另外三人先行动,第四人趁守兵去追从出入口逃出。
朱慈平时性格沉默,内敛,是那种典型的一门心思扑在钻研学业上。
对应的,体力最弱。
蒋经略照顾他,安排他走出入口。
有他们三个牵制,朱慈的跑脱的几率增大一点点。
但其实也只争取到一两分钟的时间差而已。
朱慈抓准时机,用尽全力跑出去。
这段火车路正好在郊区,附近几百米就是野树林。
朱慈跑进树林,第一口气刚松一点,就听到火车那边,更多守兵出现,搜寻的声音一点点逼近,竟像是直接朝着他这边来了!
他这时身体已经累了,但闻声只能再跑起来。
边跑,还要边小心弄出太大声响,同时尽量借树林掩住自已。
但,硬性条件总归难以改变。
时间推移,朱慈逐渐脱力,头晕眼花,一个没看清,就被横在地上的枯枝绊倒。
“在那边!”
“抓住了!”
几道声音传来。
朱慈心中大石失重,身体却气喘如牛。
就这么被抓到了么?
可惜他千辛万苦逃回国,学的满腔知识还没来得及在祖国发光发热。
他抹了把脸,盯着逐渐逼近的四五个官兵,神色定下来:“都是国人,你们为何给东洋人办事?!”
他被抓住已成定局。
那就尽量拖延住这几个人,给其余同伴争取时间!
这些官兵当然不是明目张胆给东洋人做事。
朱慈要做的就是先声夺人。
结果,他却发现自已说完,对面四五个官兵都慢慢露出骇然神色。
这是,良心未泯?
这个念头刚升起。
下一刻,只听嗖嗖几声。
朱慈只觉眼前一花,那几个官兵身前便各自中了枚飞镖。
飞镖尾巴上坠着红色尾羽。
兀自轻颤。
轰!
几个身强体壮的官兵,双眼一闭,霎时倒地。
朱慈震惊回头。
一身夜色劲装的年轻女子,还保持着手挥出飞镖的动作。
她收回手,垂眸看他时,睫羽分外清晰纤长。
溶溶月色。
声音像从天外传来。
“蒋经略的同学?东洋来的?”
朱慈有些窒息,这才发现自已不知什么时候忘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