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
这一夜,除了晕厥过去的王保保,三个男人谁都没睡,各人有各人的愁,各人有各人的苦,明明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却因坚持和忐忑而离本心越来越远,这能怪得了谁?
独自在后院里坐到天亮,晨露打湿了单薄的衣裳,双手用力搓了搓胳膊,深吸一口气,宋青书快步向厨房走去。
三师叔昨晚没吃东西,这回儿一定饿了,做点什么好呢?眼睛扫了一圈突然看见了装鸡蛋的篮子,有了,就熬点粥再煮几个鸡蛋吧,大早上的太油腻了三师叔一定不喜欢。
细碎的声响引起了莫声谷的好奇,由床上坐起身,探出头朝后院一看,莫声谷呆住了,宋青书竟然在……做饭?太不可思意了,虽然江湖中人不比大户人家的贵气公子那样柴米不知、五谷不懂,可论起做饭还是比不得手巧的妇人的,最多打打野味架在火堆上烤烤,所以乍一看到在厨房忙碌的少年,他还真是……被吓了一跳。
手指摸着下巴轻轻转头,他这里能看到后院的情景那三师兄应该也能看得到吧?不知他此时是何感想?一个肯为了另一个人而洗手做羹汤的男人,这世上可并不多见的,如果六师兄肯为自己做一次,那自己就是马上死掉也会含笑九泉的吧?
苦笑着收回目光,不想再看这刺眼的一幕,莫声谷拿过身边的衣服纵身出门而去,一会青书和三师兄应该会有好些话要谈,自己就先四处走走吧。
不提那边莫声谷郁郁而去,这边好不容易做好了饭菜的宋青书小心翼翼端着碗筷来到了俞岱言的门前,站在门口蹉跎了好一会才轻轻叫门,“岩,起来了吗?我熬了些粥,你开开门我给你放进去。”
久久,无声,忍不住又喊了一遍,还是无人应声,心中有些慌也有些急了,斜着肩膀撞了下门,原本只是想弄出点动静,却没成想门会随着撞力而打开了,“岩……”
屋子里没人,身形僵了半晌迈步而进,整整齐齐的被子告诉他,岩大概在昨天晚上就离开了,‘咣’手中的碗筷掉到了地上,心中一直在揪痛的那一点被无形放大再放大,最后布满了身体内的每一根神经。
“好痛……”双手环住自己慢慢蹲下来,如那年父亲去逝般蹲在地上不言不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青书突然无声的笑了起来,笑容越扩越大,直笑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不停的颤抖。
“不哭。”一双纤长的手捧起了宋青书满是泪痕的脸庞,俊美的少年皱着眉,正面无表情的看过来。
“王……保保?”他醒了?而自己……哭了吗?呆呆的眨眼睛,怎么会哭呢?自己明明一直在笑着的,‘唔’下巴生痛,下意识抬起眼帘,王保保的脸庞只离自己一寸多远。
“你……王保保,你什么意思?”撇过头站起身,这样狼狈的自己不应该被别人看到,舔伤口时,没人会愿意被外人看到的。
“王宝宝?”呆呆的低喃,王保保歪了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皱眉,王保保好像有点怪怪的?“王保保,你……没事吧?”昨天这人出了好多血,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了吧?
抬头,不停的眨眼睛,王保保仍旧呆呆的念着王宝宝三个字。
完了,一看王保保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八成是因为脑子出血而变得人事不知了,一时之间惊诧和愧疚代替了哀伤,宋青书扯过王保保的手将人小心拉到跟前,“王保保,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是谁?”面无表情的看着宋青书,自己是谁?是谁??猛然间脑子生痛起来,剧烈的疼痛感让王保保忍不住低吼出声。
“别想了,王保保你别再想了。”见王保保痛的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抱住头的双手更在不停的拍打着脑袋,怕他伤上加伤,宋青书急上前几步一手扣住一边胳膊,将王保保死死压在了桌案上。
四肢动不了,王保保只能仰着头无力的□□,薄薄的汗映着他苍白的脸,脆弱无助的样子看了让人直皱眉头,直到王保保因痛苦和虚弱再一次晕厥过去,这场折磨才总算落了幕。
‘呼’暗松口气,终于过去了,甩甩发宋青书正待站直身体,意外,却来临了。
“宋青书!”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于身后,回身,本以为离开的人正站在门口。
“岩?”惊喜,他回来了?他没有离开?太好了,空荡荡的心重新恢复了暖意,松开压制着王保保的手,宋青书笑着迎向了俞岱岩,但没有想到,迎接他的会是一只铁一样的拳头。
‘碰’重重的一拳打在了脸颊上,瞬间,脸颊青肿起来,手抚着高肿的脸颊抬起头,宋青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为什么……打我?”愣愣的问,岩为什么要打他?
“为什么?呵呵,为什么?”一步一步踏进来,俞岱岩悲愤的不能自己,“宋青书,你就那么缺少关爱吗?一离了武当就投向杨逍的怀抱,见了韦一笑又主动粘上去,如今拥有了我们两个人的爱还不够,你又去招惹莫声谷,现在又加上个王保保,你告诉我,你还要多少男人才肯满足?你还想要多少个男人才会罢休?你说啊?说啊!”
被气红了双眼,他知道自己有些口无遮拦、语无伦次了,可是他忍不住,心中的妒、恨、恼折磨的他发狂,本来半夜出去一是为了查王保保的身世,想快点将这个人送走,二来也是怕自己心软主动原谅宋青书,弄得一切努力都前功尽弃,可是忙了一整夜赶回来时,宋青书回报他的是什么?他竟然在他的屋子里和王保保……宋青书,你怎么可以!
随着俞岱岩的话越说越多,宋青书眼眸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了下去,轻轻垂下头看向地面,风吹起墨一样的长发,那双被咬出了血口的嘴唇在发丝间若引若现,直到久久,一丝轻的几不可闻的声音才悄然响起,“我懂了……”
是的,他真的懂了,原来在岩的心里他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下贱之人,先是在武当山招惹了他,又是主动对杨逍投怀送抱,再又和韦一笑私奔,再再就更不得了了,竟然一个人霸占两个男人,看,自己是多么的不知廉耻,多么的让人憎恨,连自己,也开始憎恨自己了呢。
不想再多话,此时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走回桌旁弯腰抱起晕厥的王保保,转身,大步而去。
“青书……”在宋青书跨出门口的一瞬间,俞岱岩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可是看了眼被宋青书紧紧揽在怀里的王保保,咬了咬嘴唇赌气的将头扭向了一边。
他不知道,这一次因赌气什么都不肯说,成为了他日后痛苦深渊的开始,因为当他想说时,已经无人肯听了……
抱着毫无知觉的王保保徘徊在路边,宋青书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天大地大竟无一处可以安身,这种感觉……自嘲的一笑,原来失恋的滋味就是这样的吗?呵~也算是一种成长吧?!
低头看一眼脸色苍白的少年,他身子太弱需要静养,摸一摸口袋,自己身上的银子并不多,银票大多在岩……在三师叔身上放着,仰起头闭上眼睛,宋青书你记住了,从今天开始,俞岱岩只是三师叔,高高在上的长辈,三、师、叔!
紧了紧手臂纵身跃向远方,不知道京城郊外还有没有肯出租的农家,等先安顿好了王保保,自己再想办法找他的家人吧。
城郊
三间茅草房前二男一女相对而立,朗朗白日之下,压抑的寒风吹得人皮肤生痛。
“七师弟,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我们之间不可能,所以也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甩一甩袖子,殷梨亭背转了身子,而与他并肩而立的杨不悔也在此时扬起了下巴昂首站到了莫声谷的面前。
“这位莫先生,你不知道过份打扰别人是不可取的吗?亭哥哥都已经说的那么清楚了,他讨厌你,请你不要再缠着他了。”气哼哼的扬起眉,一个男人却和她抢亭哥哥,这人到底要不要脸啊?
脸色一白,莫声谷身体僵了许久才惨淡的笑起来,“六师兄,我不过是路过而已……”他真的是路过,只不过是想躲开两个马上要甜甜蜜蜜到让人妒忌的人,谁知道胡乱走走也会遇到……如此讨厌他的殷梨亭?这也叫缘份吗?低头看了眼胸口处,如果可以,请上天不要再赐下这样的缘份了,因为胸膛中这颗心虽然早就碎的找不到影子了,可是留下的痛,却一直在如影随形。
“路过?谁信你,那天在小树林里你就说是路过,今天又说路过,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莫先生,你当别人都是傻瓜吗?”杨不悔说着还不屑的撇了撇嘴,这人真是无药可救了,看了就让人厌烦。
“七师弟,我不管你是不是路过,也都请你以为别再……路过这里了,回武当吧,那样对谁都好。”并没有回头,殷梨亭话落抬起脚步向院子走去,竟是看也不愿意多看莫声谷一眼的样子。
身形摇晃了两下,“呵呵……”低低惨笑起来,原来,六师兄连相信也不肯给他了吗?原来,在六师兄的心里,自己就是个得不到还要纠缠不休的讨厌虫吗?眼神飘向跟在殷梨亭身后,正不屑的、冷冷的、厌恶的看过来的小女孩儿,什么时候他莫声谷已经沦落到了,连个孩子都看不起的地步了?!
“哈哈哈……”仰首大笑,“好好好,我莫声谷今日在此发誓,若日后再纠缠于你殷梨亭,必不得好死!”笑声不停,泪光涌现,辛酸苦辣连自己也分不清。
“说的好!”陡的,不远处响起了叫好声,转眼看去,一道青色的身影正纵向这里。
“青书?”当看到站定在眼前的人是谁之后,殷梨亭和莫声谷一同惊呼出声。
当然,两人惊呼的意义是不同的,莫声谷在吃惊于宋青书脸上的青肿,而殷梨亭却在吃惊于会在这里看到宋青书。
并不理会那边殷梨亭的惊呼声,宋青书慢慢靠近了莫声谷的身边,勾着唇角浅浅荡起一丝笑,“七师叔做的对,既然想爱的人不知道珍惜,不懂得我们,那就放手吧!他要走随他走,我们就算痛,也要笑着活下去,因为早晚有一天,痛会消失,而那,才是真正幸福的开始!”
“青书……”呢喃,望着宋青书柔柔的笑,缓缓的,莫声谷也笑了起来,“嗯!”点头,他相信,自己会有不痛的一天的。
“来,七师叔,帮我抱一下王保保,我还有话要和六师叔说。”知道莫声谷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放弃殷梨亭了,宋青书将王保保交给莫声谷之后,转身一步步逼近了脸色微有些苍白的男子,“六师叔,我可怜你。”
“你说什么?!”惊愕的瞪大了眼睛,青书在说可怜他?自己有什么好被人可怜的?
“是,我就是在可怜你,可怜你明明爱着却不敢承认,可怜你被人恋着却不知道珍惜,可怜你就算在将来的某一天幡然悔悟也换不回曾经的爱人,也可怜你将要被一个‘小女人’紧紧拴住,也许一生都这样浑浑噩噩的走下去,你,难道不值得可怜吗?”昂着头,用一种怜悯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视了一眼殷梨亭,然后笑着又看向了殷梨亭身边正张牙舞爪想扑上来的小小少女。
“杨不悔是吧?你很高傲?很得意?怎么?你认为同性恋很恶心?所以你要化身为正义天使,好拯救你的心上人?”蹲下/身体和杨不悔平视,“你认为一直是莫声谷在纠缠着殷梨亭?你错了,其实是你心目中儒雅高贵的亭哥哥在勾引着苦情的莫声谷,怎么?不相信?那你问一问你的亭哥哥,他是不是一直狠不下心去拒绝莫声谷的靠近?他是不是一直在担心着或者说期待着莫声谷的再次出现?明明夜里辗转难以入眠都是因为一个他,却在那个人出现之后,一次又一次推开一次又一次伤害,他是个懦夫!连自己的心都不肯好好认识的懦夫!!这样的男人,也就只有你喜欢,呵,包裹着糖衣的毒药,温柔就是刀。”
冷笑着站起身,他知道自己在迁怒,将刚刚被俞岱岩伤害的怒火和痛苦借着这个机会发泄在殷梨亭和杨不悔的身上,当然,也是他们欠骂,一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一个假做清高的‘无知少女’,两个人都那么让人讨厌。
“宋青书你说够了没有?她还只是个孩子。”俊秀的脸庞溢出了薄薄的冷汗,色厉内荏的吼着宋青书,殷梨亭不肯也不敢承认,自己的心竟被宋青书看的如此透彻,透彻的让他无所遁形。
“孩子?”夸张的大笑,“我的好六师叔,你认为一个知道如何重伤情敌的人还算是个孩子吗?只要她懂得爱了,她就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了!”而这,也是他最痛恨杨不悔的地方,既然懂得了爱,那为什么她想到的只是伤害?明明什么都被她看在了眼里,一个还没成年的女孩子,想到的却只是让莫声谷伤上加上,她真的在意着殷梨亭吗?如果真的在意,她最应该做的是让她的亭哥哥幸福,而不是挥刀帮着那个糊涂蛋扎莫声谷的胸口。
呵~孩子?冷笑,他不认为这样的人还配当孩子。
“我……”看着冷笑的宋青书,再瞧瞧神色不自然的杨不悔,殷梨亭沉默了,今天,宋青书带给他的冲击太多太大,他有些,接受不了。
久久,“青书……”一直站在几人身后的莫声谷慢慢走过来,深邃的眼眸先是定定看了犹疑不定的殷梨亭好一会,然后轻轻转过头,朝宋青书淡淡的笑起来,“我们走吧。”
“七师叔?”他在笑?很浅很淡却很轻松的笑?不由得有些呆呆的眨眼睛,从不知道呢,原来莫声谷笑起来也会这样的迷人。
“走吧。”抱着王保保潇洒的走在了最前面,身后那个让他爱过、恋过、痴过、疯狂过的男子,从此以后只是他的师兄,自己,放他自由!
夜里
安顿好了一切之后,宋青书提了两坛子酒纵身跃到了房顶上,“七师叔来,我们一人一坛。”
“青书怎么没去睡?”拍开封泥狂饮了一口,莫声谷擦了擦嘴角眯起了眼睛。
白眼一个,放松身体仰躺在瓦片间遥看着银色的月亮,宋青书也狂饮了一口酒才回道,“你还不是一样?”
“一样吗……”低喃,继而轻轻转身附看着身旁少年仍有些微肿的脸颊,“这是三师兄打的吗?你们……”话到此一顿,他不知道应不应该问下去,白天时宋青书狂放不羁将殷梨亭和杨不悔狂骂了个狗血淋头的印象太过深刻了,让他一时之间有些不敢想像,伤了宋青书的三师兄现在会是怎样凄惨的下场?
“我们分手了。”摊摊手笑起来,“这一拳头就是他给出的答案,嗯~算两清了。”半眯起眼睛,没人知道宋青书这句两清了是什么意思,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两个简简单单的字有多重。
当初,要不是俞岱岩全心全意付出到吐血的那一幕震憾了他,自己也不会一点点放开紧闭着的心重新接纳别人的靠近,左右不过是收齐了法器离开,然后回到二十一世纪重新投胎罢了,现在被他打了也好,这样走时倒也轻快,等见过了笑大叔和他谈清楚彼此的关系,他就一心寻找法器争取早日离开,到那时,也许真正的宋青书就会回来了吧?回来把倚天被改的乱七八糟的剧情,重新拉回到原点,看,这样的结局不是很好吗?
“青书?宋青书?”手指擢擢正呆呆出神的人,他在想什么?是在想……三师兄吧?毕竟两人只是闹了些拐扭,和自己的情况根本不一样的,仰头,一连喝下好几口烈酒,穿肠而过的酒水带起了一股股火辣辣的感觉,让人,回味无穷……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说好了不准打人的噢,本文偶而小虐,真的只是小虐,那个……某喜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