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张沄睿匆匆跑进来禀告:“大帅,外面好像有个人找您。”
“带他进来。”徐墨琛下令道。
段宴铭被两名士兵带了进来,手中捏着报纸,一双精明的狐狸眼不停地四处张望。
徐家人看到段家来人,皆面露疑问地盯着他。
段宴铭进入大厅后,费力地挤入人群,嘴里礼貌地打着招呼:“徐大伯好、徐二伯好......”
“段二少爷,您怎么来了?您没看到我们府上这阵仗吗?我们正在处理家事呢。”徐陈氏双手抱胸说道。
段宴铭赶忙将手里的报纸摊开,对照一番上面的人,环视一圈,而后与坐在正上方的那个男人的脸契合上,收起报纸微微一笑:“我找这位先生。”
徐嘉衍感到奇怪,走出来问道:“宴铭,你找他作甚?”
“哦,我妹子找他有点事。”
徐嘉衍更为诧异,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在心头涌起。自已的未婚妻怎么会找他?莫非她知晓了这个男人要与他争夺长子之位,所以对他们的婚约产生了动摇?
徐嘉衍看了一眼徐墨琛的面容,暗想,这人难道要抢走自已的一切,财富、地位,还有那貌美的未婚妻?
“你妹子是谁?”座上的男人问道。
段宴铭尚未开口,徐嘉衍就抢先一步回道:“他妹妹是我的未婚妻,段家的段四小姐,段沂萱。”
说完,他还转身回去和未来的小舅子确认:“宴铭,你确定萱萱妹妹找的是他不是我?”
段宴铭咧嘴一笑:“是他,是他。不是你。”
徐墨琛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找我何事?”
“呃,这个我也不知晓,想必是有什么重要之事吧?不知大帅您是否有时间移步呢?”段宴铭客气地询问。
徐墨琛又抬眼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一个个都拉着脸,对他充满敌意,满屋子的怨气仿佛要冲破屋顶。看来在此与他们僵持也是徒劳,他们只会强词夺理。倒不如先回去找寻有力的证据再说。
“沄睿,你先撤走一半的兵,允许徐家人自由出入。”徐墨琛站起身对副官命令道。
“是。那大帅您......”
徐墨琛走到段宴铭身旁,开口道:“段少爷。请带路。”
段宴铭心想居然请动了这尊大佛,小金库即将到手,满眼放光地去给徐墨琛带路。
徐墨琛坐上了车子的主驾,修长的手指握住方向盘,右手启动车子,准备亲自驾车前往。段二少爷也坐进了后座。
段宴铭在后座看到他挺拔如松的身影,正脸比报纸上更为英俊,不禁咂舌,难怪妹子想尽办法要找他。
大约行驶了半个时辰,徐墨琛的车停在了段公馆楼下。
“您稍等片刻,我去叫她!”段宴铭打开车门下了车。
此时段父尚未归来,段宴铭放心地朝着楼上妹子的窗子大喊:“段沂萱,下楼!”
此时段沂萱正在房间里看书,听到楼下二哥的声音,打开窗远远问道:“二哥?何事啊?”
段宴铭指指旁边的车,激动地比划着:“他。我给你带来了!”
段沂萱看到他身后那辆黑色别克,瞬间反应过来,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来了?
她赶忙跑到镜子前查看,发现自已竟是这般狼狈,未施粉黛的嘴唇颜色淡淡,头发也乱蓬蓬的,衣服也没换。
如此邋遢,她怎好见人?她急忙跑到衣柜前,将一件件衣服翻找出来。
二哥在楼下焦急地来回踱步,等得有些不耐烦,车里的徐墨琛也抬起手看了看表上的时间。
段宴铭觉得过意不去,把人叫来还让人家等待,索性跑上楼去催促妹妹快些。
段宴铭跑到妹妹的房间,看到她还在对着镜子不紧不慢地抹粉,干脆一把将她拽起来:“哎呀!你还磨蹭什么?人在楼下等着你呢,快走。”
“喂!我衣服还没换呢。”段沂萱挣扎着被强行拖走。
二哥把她带到黑色别克前,双手插兜:“去吧,记得早点回来,别被咱爸发现了。”
段沂宣看了眼车窗内的人影,有些犹豫。想起火车上那三名被子弹爆头的兵鲁子,还有商会上那颗血淋淋的人头……
她坐上他的车,要是有去无回怎么办?
算了,是她叫他来的,人家真的来了,哪有赶走人家的道理。
段沂萱咬咬牙,打开了车门。吱——入眼便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他坐姿古板端正,犹如古籍中冷傲的士族。
他今日未戴帽子,落日的金光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更加分明,宽阔的眉骨与英挺的鼻梁连成一线,完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徐墨琛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瞳注视着她。面前的女人与那日所见相比,褪去了华丽的装饰,原本出众的美貌更增添了几分清丽之姿,愈发迷人。
徐墨琛移开视线,启动了车子。旁边的女人轻轻落座。
车子驶离了段公馆,他未言明要去何处,也一言不发。
天色逐渐昏暗,车窗外霓虹闪烁,如油花般掠过,车在灯红酒绿、变幻莫测的新申城里兜着圈子。
沉默许久,段沂萱悄悄打量他一眼,昏暗的天色将他冷峻的侧脸遮掩起来,显得愈发神秘。
“你要去哪里呀?”段沂萱终于忍不住问道。
旁边漆黑的人影发出低沉的嗓音:“不是你找的我吗?”
窗外暖黄的路灯柔和地洒在她的胳膊上,倒是让人的防备稍有松懈。
“哦。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你的事,我知道你是徐家长子,我大哥小时候和你玩得极好,你还记得他吗?他叫段霖安。”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徐墨琛脑海中响起幼时追逐嬉戏的欢闹声,“霖安,你等等我。”
“不记得了。”他冷冷地回答。
段沂萱有些惊讶,大哥明明是认识他的呀,还准确地说出了他的名字。
段沂萱扭过身子,向他解释:“你真不记得了?我大哥认得你,他可以证明你是徐家长子的身份......”
男人突然回过头来:“你为何要帮我?”
“我.....因为你救过我。”
徐墨琛冷笑一声。
“不需要了,我自有办法证明。”
拒绝得如此干脆,段沂萱一时无言以对。车内又是一阵沉默,她努力思索着要说些什么才不至于太过尴尬。
想了半天,她终于憋出一句:“你为何离家多年?”
多么尖锐的问题,谁能比段四小姐更加直截了当。
但没想到片刻后旁边男人的回答更加直白。
“被祖母扔了。”
段沂萱颇为震惊,眨巴着眼睛问他:“啊?为何?徐奶奶看起来挺和善的呀?她为何如此?”
旁边的男人沉默了一瞬,再度开口的嗓音更加冰冷刺骨。
“因为徐家人认为我是野种,是我母亲在外偷人所生。”
“他们在我父亲死后,雇匪掳劫了我母亲,将我母亲玷污。待我母亲怀孕后他们便借着这个由头污蔑她勾结外男谋杀亲夫、偷窃徐家财产,将她沉了塘。”
“我因目睹了我母亲被匪掳劫,被他们送去了舅父家一段时日,等我回来后,我母亲便尸骨无存了。”
“后来,他们因害怕我长大后报复于他们,便找了个由头把我也扔了。”
这一个接一个无情的字眼砸在段沂萱的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沉默了。
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楚,她这个娃娃亲未婚夫,竟然遭受了如此多非人的待遇。
不管他所言是真是假,都是常人难以承受的结局。
旁边男人继续言道:“我母亲是徽城人,我还记得她做的徽菜堪称一绝。倘若一个心怀不轨之人,又怎会每日为她的丈夫和儿子烹制那般美味的菜肴呢?”
徐墨琛感觉到旁边安静了下来,方才多话的女人没有了声音。他转头看去,那女人像只小鹌鹑似的缩在角落里偷偷抹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