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夹的金属底托承载着他人的体温,暖烘烘的。
段四小姐不由地收拢到掌心,像捧着盏薄胎透热的咖啡杯,又像摸到另一个人总是平稳的心跳。
“刚刚没看见徐先生,原来你是去给我找这个了,徐先生真是好身手......谢谢徐先生了。”
她好看的眉眼弯了弯,像藏在云层中的月牙若隐若现。
段沂萱回忆,刚才两人在用极短的速度翻出窗时,她眼睁睁看着徐墨琛在闻督军进门的瞬间,用凝成一团的纸将那枚发夹弹开到沙发底下,躲过了闻督军的搜查。
原以为那枚发夹只能转天再找办法拿出来,没想到被他给拿回来了,即便知道徐墨琛也有为了给自已扫尾的意味在,但再次进入办公室,本身就是再次涉险。
——他却做到了。
段沂萱捻着发夹,打趣道:“徐先生,做你这种工作的,是不是都有偶像,赵子龙,或者堂吉诃德什么的?”
她语气里有着自已都没有察觉到的一丝丝怪嗔,夜风把本就不高的声音吹散,却全往身边人的耳朵里钻。
“……什么意思?”
徐墨琛看着她越发清亮的眼睛,应该是显得纯洁无辜,细看下却能看见一丝丝狡黠的意味,让人想起偶尔看的电影中使小性子刁难人的大小姐。
他挑起眉,心忖不对,这本就是一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因为段沂萱从鼻子里轻轻哼了哼,将珍珠发夹别回头上,夜幕下碎钻亮晶晶的,却还是没她双眸闪耀。
“因为你胆子大得要命呀。”
见徐墨琛没有反应,段沂萱慢半拍地觉得有些尴尬,她眨眨眼,睫毛在脸颊上落下淡淡的阴影:“好吧,我们还不是能这样开玩笑的关系。”
果然,还是那个没有幽默感的无聊男人。
“段四小姐,我们该走了。”
跟前伸出一只手,骨节分明又修长好看。
段沂萱有些茫然,还是顺着手的力道站起来:“去哪儿?”
“没既然有别的选择……”徐墨琛顿了一下。
夜色浓浓,四周阒静,连带着眼前人的面孔都快要模糊不清,但段沂萱能感觉到牵自已起身的那只手的温度,滚烫炽热到令人产生主人也有激烈情绪的错觉。
身体的主人冷冰冰地看着她,眼神没什么温度,却很沉静,像笃定了一般:“现在我只能相信你。”
……
段沂萱等回过神,就发现自已已经到了大帅府的门口。
徐墨琛不知道去哪给自已披了一件大衣,将里面脏污的侍从服遮挡住,在她身侧开车,还没停稳,就有副官跑来拉开了车门。
“大帅,您回来了。”
徐墨琛应了一声后,就示意段沂萱下车:“跟我进来。”
段沂萱身上衣服还是那件隆重华丽的白旗袍,大帅府周围都黑黢黢的,没点多少灯,她一下车,倒成了墨水里的一滴牛奶,引得大帅府四面八方的士兵都忍不住看一眼。
徐墨琛调教手下手段厉害,没人敢当面嘀咕什么,但等人走远了几步,立马都忍不住说起话来。
“瞧!大帅带女人回来了!”
“这还是来咱们大帅府的第一位女子~”
“我说大帅肯定那方面没问题,定是带回来过夜的。”
没一会儿手下人便爆发一阵揶揄的哄笑声。段沂萱耳朵灵,进了房子都能听见外头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只是听不清,但也能察觉到很热闹和谐的氛围,跟刚刚噤若寒蝉的氛围迥然不同。
她不由地说:“你手下这些兵,还挺开朗的嘛。”
徐墨琛听见后本来该往楼梯上走的长腿一折,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在窗户前晲了一眼,外头的声音便全没了。
但还剩下一位胆大的发出声响继续讨论,那就是爱好事的校官林奚楷了。
他从后面走来,看到长官身后跟着一抹白色俏影,那张脸还如此的熟悉,立即拉过旁边张副官的手来,笑得合不拢嘴:“贼老天,张副官你看见没,看见没!大帅把那位小姐给带回来了!”
“我就说他对那位小姐有意思!!”
林奚楷虽说没有张副官跟着徐墨琛的时间长,在他身边也有三四年时间有余了。这么些年他在枯燥乏味的军中生活里穿梭,从未看到过这位面无表情的大帅接触过什么女人,他的生活不是办公就是熬夜办公,连歇息时间都很少。
连林奚楷自已都怀疑,这位大帅是不是对女人没有什么兴趣,或是那方面有点什么问题......他最大的期盼,就是看到他们大帅哪天能为女色慌乱一次。
然而这一幕,今晚就在他的眼前出现。
张副官无语,挣开他拉着自已的手:“你那么激动干嘛?长官去办公室了,应该有任务,快去办事。”
林奚楷嗤了一声,调侃张副官和大帅待久了,性子也变一般呆了。
看着一高大一纤细的两道身影相携而行,地上的两道影子时不时交汇到一起又分开,跟剪纸时的红剪刀似的,隐隐还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直至没入大门。
黑洞洞的大帅府被张副官一道道开了灯,整座房子有了人味,就像活起来了。
大帅府肉眼看就是三层高楼,段沂萱推测没有超大的地下室也有会地下层次,摆件全是古典厚重的风格,周遭有不少舶来钟表,滴滴答答的,走得很顺畅,还有什么欧式风格的门,扶手,理石装饰;坦诚来说,就算是以段四小姐的眼光,大帅府选地和装修都称得上一句“富丽”。
至于“堂皇”两个字,只能是在大帅府的主人出现后才够格。
只不过徐墨琛也没想过给她介绍些什么,扭头看了眼顾着欣赏自已家而落后好几步的女人一眼,提醒道:“我办公室在楼上。”
段沂萱“哦”了声,提着裙子跟上他的步子。
几人进入徐墨琛的办公室,徐墨琛命令张副官去地下室把微型相机里的相片洗出来,林校官留下待命。
段沂萱进门后随意落坐在徐墨琛办公室的皮质沙发上,身体止不住的往下陷,还没坐稳就看见徐墨琛给她拿了笔墨和一沓厚纸。
见她有闭眼睛的趋势,面前男人还敲了敲桌子提醒。
很明显,没有想让她这个导致资料收集不全的罪魁祸首有休息想法。
“在其他照片洗出来之前,麻烦段小姐先将前面所拍摄的十三张内容全部写下。”
“……全部?”段四小姐艰难出声,她是让徐墨琛可以试试她有没有都记牢,但是全部都要写也太累了吧。
她张了张嘴,想试图跟徐墨琛讲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