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女人湿热的吐息,过分暧昧的举动,衬上那双晶亮的眼睛,便将旖旎揉碎,全成了旺盛的好奇心。
这是一个问句,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是斩钉截铁的陈述句。
徐墨琛没有吭声,他看着怀着香汗淋漓湿软得像一团雪花一样的女人,只觉得疑惑,她是怎么判断出来的,是先天的明锐,还是因为他无聊地帮了她一把?
这份短暂的思考终结于段沂萱暗戳戳地用指尖拽住他面罩系带。
他早有准备,将段沂萱那点自以为没人发现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一个闪身就将怀里的女人推了出去,面具也牢牢固定在脸上。
他在半米外的距离看着段沂萱嘴角向下,那双总是满溢情绪的眼眸瞪视着他,段四小姐满脸的不满,甚至不屑于遮挡一下。
光明正大的小脾气看起来像个会乱咬人的凶兔子。
徐嘉衍想了想自已见过的兔子,末了,在这份结语上加注两个符号。
——又凶又笨的白兔子。
音乐声又响起,舞池里人群跟着转动,段沂萱一下子被身后人拉住,竟然是自已二哥。
段宴铭跳得都累了,拽着妹妹手腕,滑腻腻的冷:“可算找到你了,怎么出来这么多汗,今晚这池子里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咱们快点出去……”
只是被一只手一拉一扯,段沂萱随口敷衍着,等她回头,果不其然,带着面具的男人成了香槟酒旁的冰块化成水消失在舞池中,已经不见踪影。
一股同舞曲节拍契合的紧张情绪在心口膨胀,舞厅出口静悄悄的,像藏着等待发掘地秘密。
段沂萱摘下脸上面具一点都不留恋地抛在脑后,身上那件旗袍银白的裙摆像条鱼尾,从舞池中游弋,顺着冰块残留的水渍离去。
不管他是谁,她今晚都要看个明白。
段沂萱速度很快,身姿轻盈,踩着高跟鞋在公使馆铺着地毯的走廊走动时都没有声响,她有意隐蔽自已,便成了一粒尘埃,悄然无声地粘在男人身后。
绕过东走廊穿行下二楼,男人的身影没入一间房门中。
段沂萱仔细打量发现这里四周都是仆人房,紧闭地门很快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高挑挺拔的男人。
果然是徐墨琛。
段沂萱心跳得有些窒息,四周没开点灯,只有仆人房里点的煤油灯,散出暖黄色的光晕,光照度虽然不足,但也足够照清楚男人的打扮。
白衬衫,红马甲,脖子上是黑色领结,一副侍者的衣服,但抬起那张高鼻深目的脸,眉弓处被煤油灯的光晕吞没,显得一双眼更黑了,像漆黑环境中的捕食者,无论如何都让人联想不到长这样一张脸的男人,是怎么温顺低眉地端茶倒水。
段沂萱看着徐墨琛做好伪装后,双肩一低,脚也不知道怎么做的,看上去矮了许多,气场萎靡低迷便让人联想到软弱,老实,顺从等性格,几乎看不出一点原来的影子。
接着,她看着徐墨琛从房间里拽出拖车,低着头本分安静地推着放满鲜切花的推车往楼上走。
佣人,客人,四周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段沂萱不敢跟得太紧,保持在五米开外暗暗看着一路上徐墨琛边走边将推车上的鲜切花拿出来更换上新,动作细致利落,配合上他刻意伪装的姿态,好几次段沂萱都要替他捏把汗的时候,偏偏没人察觉出他有不对劲,都认为他是个做惯活计的佣人。
段沂萱心里叹服,对于徐墨琛要做的事情就更为好奇,她特意拐了个弯,停靠了一会后,听着徐墨琛拖车的轮声停止了,这才谨慎地看过去——
楼上有很浓郁的古龙水味道,是闻督军的办公室。他停在了闻督军的办公室门前,拉开门,像个普通的佣人自然而然地入内更换鲜花,甚至还没有将门掩住。
段沂萱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竖起来,像雨前摇摇欲坠的蜘蛛网,雨还没有落,就因为提前预知的危险摇摇欲坠。
她把自已藏在阴影里,悄然从那道缝隙中看去,里面亮着灯,比走廊的灯光亮多了,光亮也从里面溢出来,和满载黄金珠宝开了缝的宝箱似的。
可惜,门里的不是珠宝,是要命的闸刀。
她眼睁睁看着徐墨琛目标明确地打开一个隐秘的保险箱,从中拿出一刀资料,那满载鲜花的推车里,男人伸手从花中一捞,微型相机就把他拿在手中,对准资料开始不断拍摄。
疯了,真是疯了!盗取资料居然就他一个人单枪匹马来!?
段沂萱只觉得,徐墨琛拍了多久,她的心脏就崩溃了多久,即便不是她所做,但是从出生到现在,有意识以来,从没干过偷盗事业的段四小姐还是有种成为共犯的紧绷感。
哪怕她的另一名同伙,大概不知道有她这个队友。
她捂着自已嘴,四周安静得她能听见徐墨琛翻动纸张的摩擦声,又吵得让她耳膜里全是自已激烈的心跳。
段沂萱靠在墙上,耳边隐隐一跳,有声音,啪嗒啪嗒的,像是从远处,又像离得很近,是脚步声,奇怪地在她耳边盘旋,若即若离。
她下意识靠墙靠得更紧密了,想听得更清楚些,墙面冰凉凉的,做为导体将段四小姐脸上的炙热都吸走了大半,脸颊上的肌肤也变得凉丝丝的。
电光火石间,段四小姐倏地意识到了。
——脚步声不是忽远忽近,是只在一墙之隔外,声音越发清晰。
是五步?还是六步?
不对,是三步!
只要拐过来,什么就都被发现了!
她瞪大了眼睛,连自已想干什么都没想好就转过身看向那道门缝。
黑了,里面一点光亮也没有。
骨节分明的手像暗中脚刹猎物的蛇尾,从暗中探出一把捂住她的口鼻,将雪白的猎物一同拖入那道昏暗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