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巡阅使……”后面的兵痞子被这名头给震住了,忙不迭连连致歉,“冒犯了!是小人们有眼无珠,您好好休息!”
几个兵痞子抬着三具尸体,依次有序地退出了这节车厢。
段沂萱这才回过神来,自已还坐在这男人的腿上,他的手还环着自已的腰,温热的触感隔着轻薄的衣衫传来,透着丝丝暧昧。她的脸陡然浮现一片红晕,连忙起身和他道了声谢:“谢谢您。”
男人整理了一下西装,把手枪还给她,薄唇轻掀,发出低沉醇厚的声音:“这么好的勃朗宁手枪,不会用,可惜了。”
段沂萱双手接过枪,礼貌地回以一个浅笑,然后款步走回自已的位置。
回到位置上,她从包里取出小圆镜整理头发,顺便怀着几分好奇把镜子斜了斜,只见镜子里的男人似乎在和他的下属交代什么。
“不是说过一丈内不许有人靠近我吗。”徐墨琛继续拿起报纸阅读。
他的副官张沄睿小声嘟囔:“方才......不是您不让我们动手的吗。”
的确,刚才如果他们动了手,可能连带那位女士也被当场击毙了。
“下不为例。”徐墨琛听到了他的嘟囔,低低命令道。
火车缓缓而行,穿过了风景秀丽的田野和山川,天色也逐渐昏暗了起来。
“萱萱啊,别睡了,一会儿就到申城了。”段母轻轻拍了拍段沂萱的背,将她从梦中唤醒。
段沂萱睁开眼睛后,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看到车窗外的天色已经擦黑,坐了这般漫长的火车,整个人都蔫了。
此时此刻,她多么想念自已家里的那张小洋床,柔软蓬松的蚕丝被褥轻轻包裹整个身体,令人陷入一片温暖的梦境之中。
已是晚上八点左右,火车终于在申城站缓缓停稳。
段沂萱母女二人下了火车,虽是到了初夏的季节,晚上还是有些凉意,段沂萱给母亲拢了拢衣服,自已也裹了裹,然后拎起箱子叫了黄包车回了段公馆。
徐墨琛也从车厢里走出来,坐上了那辆专门来接他的黑色别克。
徐墨琛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母女两人坐车离开的背影,手里捏着那枚在车厢里捡到的子弹,若有所思。
“大帅,是回府上还是去军营?”张沄睿把着方向盘问道。
“去军营。我刚来申城,还有些事情要和闻将军交接。”徐墨琛回道。
车子缓缓发动,窗外暖黄的路灯交替闪过,车内忽暗忽明,徐墨琛手里的子弹在光影交错中由黑变亮,再由亮变黑......
“沄睿,明日去帮我去查一下,利民银行行长的家世背景,还有他女儿的身份。”徐墨琛用低沉的声音交代道。
副驾驶的校官林奚楷听到后转过头来调侃:“大帅这是看上那女人了?哎呀我们大帅总算开窍了!”
昏暗的后座瞬间飞来一记凌厉的眼刀,似乎在警告他切勿乱开玩笑。
徐墨琛眸子一沉,冷冷开口:“半年前,那个雪天,有人冲我开了一枪。那枚狙击枪的子弹和这枚手枪子弹是生产于同一厂商,同一批号。”
几人闻言,皆是一愣,车内瞬间陷入一片静默。
“不可能吧?那位小姐连枪都不会用,那个杀手一看就是个高手,一枪打中您后还用那么短的时间逃脱了,肯定不会是那位小姐!”林奚楷一个劲的摇头,矢口否认。
副官也不认为是她:“是啊,也许只是巧合呢?那厂商生产的子弹又不是仅供这位小姐一人所用。”
可徐墨琛的直觉告诉他,那就是她。
当时他倒下之后和远处高楼上的女人对视过一瞬,那双眼睛和这位小姐的眼睛极为相似。
也是那双眼睛,在高处冷冷地看着他,躺在血泊之中,慢慢昏死过去……
想到这里,徐墨琛胸口的伤口就隐隐作痛。今天下午,那个女人还在自已身上按痛了伤口,这女人......
如果是她,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回到了段公馆,已经是九点整了。郝管家和仆人香荷帮忙拎了东西进来,香荷用家乡话朝楼上喊道:“夫人、四小姐回来啰!”
段老爷在二楼听到声音,被三姨太扶着走出房门,他戴上眼镜看了一眼母女两人,边走下楼梯边狐疑地问:“不是让宴铭去接你们了吗?那小子呢?怎么?你们是坐黄包车回来的?”
三姨太穿着一袭墨蓝色的绸缎吊带睡衣,将她的身材衬托地越发娇美性感,她拢了拢下午刚做的时新卷发,朝风尘仆仆的母女两人暗暗翻了个白眼。
段老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烟斗,满心闷气道:“这么晚了,那小子怕是又跑去赌坊去赌了,让他去接你们回来这事还给浑忘了!真是浑球一个!”
大太太还未发话,三姨太便挽上老爷的胳膊用娇嗔的声调哄他:“哎呀老爷~大姐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二少爷那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他花少爷的名声啊整个申城都已经传遍了呢,谁能管得住他呀。”
段沂萱听到这女人又在说道自已二哥,抱臂轻蔑地嗤笑一声:“哟,我说家里哪来那么大的骚味?原来是爸爸您把狐狸精给带回家了呀?您不是答应了我们不让她住家里吗?怎么,我和妈妈一走你就把她给领回家了?您忘了她是个什么脏身份了?她配住在我们家里吗?传出去别人该怎么笑话我们啊?老了老了,您这干净的好名声也不要了是吗?”
“萱萱!你怎么和爸爸说话呢?牙尖嘴利的,和你小时候一个样!我虽没娶她进门,但她也是你名义上的长辈,你怎么和你长辈说话呢?”
三姨太立马装腔作势地抹起了眼泪,这是她惯用且熟稔的手段:“老爷!您看四小姐!她怎么说这么难听的话呀!我把四小姐当自已的家人,可她却一口一个狐狸精的叫我!虽然我从前是走了弯路,但是我现在也一心一意地跟着老爷你的呀,我都不要名份……”
“就要钱,是吧?那我给你钱,你能不能火速离开这?我刚从江京回来,就想睡个安稳觉。”段沂萱精准地戳穿了她的心思。
“老爷你看她!”三姨太噙着泪,手里摇曳着段老爷的胳膊撒起娇来。
段毅祥素日里最注重的就是他的名声,不仅仅是因为面子,也因段家祖上曾有交代后世子孙不可娶娼妓进门,不但招惹晦气消灭福分,生意上也会遭受亏损。所以他一直没敢娶三姨太进门。
可是实诚的身体却经受不住三姨太的诱惑和缠绵,也只好替她赎了身子给她在霞光路单独买了栋小别墅让她住在那里,偶尔也会偷偷摸摸带回来几次。
三姨太的撒娇招架不住,可女儿的提醒更加重要,况且小四还是自已最爱的心头肉。
“好了!都别闹了!郝管家,送三姨太回去。”段老爷紧皱着眉头,烦闷不已。
段沂萱也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出了门:“郝管家,赶紧把这女人送走,吵得我头疼!”
三姨太就这么被狼狈的拉走了,睡衣都没来得及换,脚上的拖鞋更是掉落了一只,她没顾及这些,只管自已涨红着脸一通乱骂,那粗俗泼辣的本性暴露无遗。
郝管家也是做事利索的,为了不让她大半夜大喊大叫,给段家招来闲话,便使了把力气迅速将她塞进了车里带走了。
躲在房门后目睹这一切的二太太和她的女儿三小姐段沂芯悄悄嘀咕起来:“这小四果然是有些厉害手段的,三姨太那种风尘女人,她都能对付的了,今后你我更得小心着点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