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安茶楼的三楼,陈设简单却又不失雅致,一张宽大的紫檀木镂空组合屏风,将整层楼隔为三个空间。
其中临街的空间被布置成了茶室,靠窗处是用金丝楠木打造的宽大的矮榻,榻上正中位置放着一张矮脚的紫檀雕茶茶案。茶案上摆放着茶盅、茶壶等一应茶具。
雕花窗户向外敞开。透过窗户,暖阳洒进室内,微风轻拂,带来清新的空气和楼下街市上的喧嚣声。
矮榻之上,隔着茶案,两名姿容出众的年轻公子相对盘膝而坐。一人身着褐色锦衣,面容俊朗,剑眉星目;一人身着蓝色锦衣,俊逸风流。
两人一边悠然自得地品茶,一边低声交谈。这时,一名黑衣隐卫出现,将一封信笺递到褐衣公子面前。
褐衣公子见信,迫不及待地拿起。蓝衣公子见他模样,不禁轻嘲:“崔朴,你见信如此猴急,莫非是哪家千金写给你的?”
崔朴没理会他,一目十行将信看完,然后随手将信丢进矮榻旁边的茶炉中。信页瞬间被火吞噬,化作灰烬。
崔朴这才抬头看向对面的人,“子越兄慎言!”
王子越漫不经心一笑,意味深长道:“我近日听闻崔家正在为你相看亲事,身为崔家少主,崔家未来的当家人,崔朴兄你可是块香饽饽啊!”
“子越兄也不遑多论!”崔朴扫了他一眼,淡定地提起案上的茶壶,往茶盅里重续了茶,不紧不慢地回答。
“我倒是听说王老大人有意让子越兄你与护国公府联姻,此事可是当真?”
王子越乃王家二房王文林之嫡子,王皇后的侄儿。
王文林当年带着妻子陈氏、次子、幺女一同赴忻州望景书院上任,唯独将长子王子越留在京城。
王子越得祖父王先钧亲自启蒙教导,虽未走科举之路,但其文韬武略并不在崔朴之下。
因崔家的缘故,崔朴曾经一度拜王先钧为师,因此与王子越自幼相识,且相交莫逆。
听见崔朴的话,王子越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险些跳起来,连忙摆手道:“没这回事!没这回事!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崔兄你可千万别误信人言!”
崔朴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王子越见他的神情知他不信,遂又苦笑道:“我确实爱慕过江家大小姐,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江大小姐如今已和谢战定亲,岂是在下能够肖想的!”
“我说的可不是江大小姐,而是江家二房的江梅溪。”看着王子越的窘态,崔朴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
王子越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崔朴,这事儿连我自已都不知道,你又如何得知?况且江家二房那丫头,我记得尚未到及笄之年吧!”
“江二小姐确未及笄,不过这倒也无妨,你们可以先订亲,待其及笄之后再完婚!”崔朴风轻云淡地说。
王子越愣怔了一会儿,方才如梦初醒。不过,他也没把崔朴的话当真,以为他不过是在跟自已打趣。
王子越想了想,认真地对崔朴说:“崔兄,这玩笑可开不得,你又不是不知,那护国公府可是贵妃的娘家,王家和皇后同进退,岂有与江家结亲之理!”
然而,崔朴却漫不经心地抛出了一句石破天惊之语:“子越兄,崔某没有跟你开玩笑,再说……倘若这就是圣上的意思呢?”
王子越瞬间不镇定了,“圣上的意思?”
然而,崔朴却打起了哈哈,干笑两声:“在下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若是谬误不实,还请子越兄多多包涵!”
“我回家问我祖父。崔兄,告辞!”王子越再也坐不住了,转身下榻,匆匆离去!
崔朴刚刚回到崔府,大夫人姚氏就得到了消息。
“管嬷嬷,你赶紧去将大少爷叫过来!”姚氏迫不及待地说,脸上难掩喜色。
“是,夫人,老奴这就去叫大公子过来。”管嬷嬷是姚氏的心腹嬷嬷,向来对姚氏唯命是从。姚氏有开心的事,她也跟着高兴。
管嬷嬷说完后,转身就出了姚氏的院子,往崔朴住的落月轩走去。
崔朴刚更完衣出来,正准备往上房去见崔老太爷,就看见管嬷嬷过来。听闻母亲要见他,崔朴也不耽搁,便转身随管嬷嬷往姚氏的院子走去。
姚氏是崔家大房的当家夫人,住的是两进的院子。崔朴进了后院,直接掀开正房的门帘,走进去后,对着坐在主位上的姚氏行了个礼,唤了声“母亲”。
姚氏看见崔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她拉过崔朴的手,让他坐到自已身旁,开口便说:“朴儿啊,娘这几日可没闲着,替你相看了好几户人家的姑娘呢!”
想到自已相看的几户人家都有意与崔家结亲,而且还都看上了自已的儿子,姚氏便觉脸上有光,忍不住的得意。
“朴儿,娘最中意太仆寺卿秦大人家的二小姐,生得那叫一个花容月貌……”
然而,未等姚氏将话说完,崔朴就眉头微皱,毫不犹豫地打断她。
“母亲,儿子的亲事不急!儿子心中自有打算!母亲暂且勿需费心劳神,也请母亲不要再为儿子相看了!”
姚氏一听这话,瞬间就像被浇了一盆凉水,“可是,朴儿……”
崔朴却不容她再说下去,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母样勿需忧心,此事儿子会亲自向祖父和父亲解释,祖父和父亲都不会怪您的!”
崔朴说完,不欲再多作停留,向姚氏行礼告退后,便大步流星地往上房走去。
朝堂上位高权重的左相大人崔佑安,此刻正端坐在书房之中奋笔疾书。
崔老太爷刚把奏折写完,就听见书房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管家恭敬的声音:“大少爷稍等,待老奴先向老大人禀报一声。”
“朴儿来了,进来吧!”崔老太爷一听就知道是崔朴,不待管家通报,直接就让他进来。
崔朴快步走进书房,直接跪在崔老太爷面前叩头,“孙儿拜见祖父!”
崔老太爷见状,便知崔朴有事相求,向跟在后面的管家使了一个眼色。管家接到崔老太爷的暗示,再次退出去,掩上房门,亲自守在门口,防止有人窥听。
目光炯炯地看着崔朴,崔老太爷捋了捋飘垂在胸前的胡子,和蔼地说:“朴儿起来吧,有事但说无妨。”
然而,崔朴并未起身,而是抬头望着崔老太爷,一脸恳切地说:“祖父,孙儿的亲事还请暂且缓一缓。”
“哦?这是为何?”崔老太爷愣了愣,诧异地问。
崔朴深吸一口气,稍作犹疑后,鼓起勇气说:“祖父,孙儿心中已有心仪之人!孙儿想要求娶她!”
崔老太爷听了,饶有兴趣地盯着这个一向孤傲如高岭之花、冷心寡情的孙子,忍不住追问:“不知是哪家千金能入我孙儿之眼?”
崔朴面色微红,用仅能让崔老太爷听见的声音说:
“孙儿心仪弘凰公主。所以孙儿想再等两年,待公主及笄,便向圣上求娶,还请祖父同意暂缓孙儿亲事,也告之父亲母亲莫要再为孙儿张罗相亲之事。请祖父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