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清楚,所以才越发觉得愧疚。
明月一直在为她考虑,她却在女儿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保持缄默,甚至还在心底怀疑她。
比起自已这个母亲,她这个女儿,实在是做得足够多了,反观自已,拖着一副病体,让她在不该懂事的年纪比任何人都懂事。
现在想想,当日在她及笄礼上,发生那样的事,本该对她坚信不疑的自已,因为尚不知真假的女儿出现,就让一直默默付出的她立于众人口舌之下。
她该有多伤心。
“阿月,是母亲对不住你。”李氏无奈轻叹。
“母亲别说这样的话,如果不是您和父亲,当年我就已经死了,又怎还有今日?您教我读书识字,教我做人道理,又给了我父母的关爱,做的已经够多了。”
当年她被关远山从战场带了回去,是李氏做主认下了她这个女儿,还在之后教她读书识字,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即便李氏身体不好,父兄又常年不在家,很多事都需要她一力承担,但她仍觉得幸运,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世上人总把父母之爱当作理所当然,因而索取无度。
死过一次的明月却知道,这样的爱有多难得,因而得到一分,她便要以十分回报。
即便李氏从此不再认她,她也不会怨恨。
李氏握住明月的手,含泪笑了。
从主院出来,明月手里还多了件东西,用盒子装着。
在外等候的碧云看到连忙伸手去接,明月却避开了。
碧云不解,但看小姐嘴角含笑的样子,应该是什么好东西,小姐是从夫人屋里出来的,那就是夫人送的了。
碧云在心底松了口气,夫人和小姐重归于好,真好!
碧云还真没猜错,李氏叫明月过来,除了说那些道歉的话,还有就是补及笄的礼物。
东西是早就备好的,本想着当天送给明月,没想到出了那事,后来两人各自冷静,也没机会碰到。
好在经过几日的冷静,各自都想通了。
李氏送给明月的,是一件玉雕的兔子,莹润白皙的材质摸着很舒服,小兔子雕得也活灵活现,一双红眼睛睁得大大的,手里捧着个萝卜,好像在防备有人抢它的口粮。
明月很喜欢这件礼物,不仅是因为兔子本身可爱,还因为她的生肖就是兔。
玉雕的兔子背上,刻着平安喜乐四个字。
这是李氏对她的祝福。
另一边,赤木和淮水国的使者团在九月初八这日,先后到达京城。
二皇子和三皇子受命,和鸿胪寺礼部的人一起,分别接待赤木和淮水。
两边人来的差不多,都有百来余人,不同的是两国的衣着。
赤木地处大楚西北,常年风沙,国人常戴面纱防风,又因为早晚温差大,衣服也是一半毛裘一半薄衫,看起来就有些不伦不类。
淮水地处大楚南方,一年多半时候都在夏天,穿着便以短褂短裤为主。
露出的胳膊腿全被晒得黝黑。
无论哪一方,在大楚人眼里,都是奇装异服,无法苟同。
而在另外两国眼里,大楚人的穿着也入不了他们的眼,主打一个相互嫌弃,却不影响面上的和谐。
二皇子和三皇子各带一支队伍,一个从西,一个从南,将使者团迎入驿馆。
两国不住在一处,不过地方隔得不远,都在御街西边的主街上。
地方繁华,可以让使者团见识到大楚的繁盛,离皇城又不远,方便“保护”人员安全。
使者团入京,并不是立马就能见到皇帝,要先递上国书,等待皇帝召唤方能进宫。
二、三皇子将人安排好,便和礼部鸿胪寺的人一道回宫交差,两国国书也顺便呈到了皇帝桌上。
而此时,皇帝正在与一众大臣商议,何时接见两国使者。
齐王、左右丞相,关远山等主要武将,中书省、门下省长官皆在列。
“此行赤木和淮水都有和大楚结亲的打算,诸卿以为如何?”皇帝坐在龙椅上,将国书内容大致与臣子们说了下,而后就开始询问各人意见。
赤木这次派出的是老单于的独女,灵犀公主,据传这位公主极为受宠,老单于把她派过来和亲,可见是下了狠心的。
而淮水,来的竟然是新君的嫡子,也就是储君,下一任淮水国王。
而且淮水的国书上写了,储君会暂时留在大楚,学习大楚文化。
这其实就相当于把储君送来当质子,自古以来,当质子的储君要么身死他乡,要么带着仇恨杀回去,当然,后者成功的人微乎其微。
至于这位淮水储君最后的结局,就只能看天意了。
“陛下,臣以为和亲乃下策,我国正当强势,无需对他们示弱。”
首先表明态度的关远山。
自古以来和亲就是示弱的体现,因为别无他法,所以选择用女子换取一时和平。
但大楚本就是战胜国,此时和亲只会弱了自已这边的气势,与大楚并无好处。
“关将军此言差矣,国与国之间不仅只有战争,和平才是常态,眼下战事刚平,用和亲来修好两国关系,正是必要之举。”
薛丞相紧接着开口,说的却是与关远山完全不同的看法。
他一说完,立刻就有几人站出来附议。
武将中一人站出来反驳,“靠女人来换取和平,难不成我大楚都是孬种?”
“季行,陛下面前,不可妄言!”关远山出言制止。
武将们平时糙惯了,说话也粗俗了些,虽然说得很有道理,但这种话在皇帝面前说,就很失礼了。
好在皇帝并不怎么在意,只看了看其他人,示意其他人也说说自已的想法。
没有开口的一众人立即纷纷站队,文官还是站薛丞相,武将自然是关远山这边,唯有齐王,自始至终都像是在看戏。
等其他人都说完了,皇帝才意味深长看向欧阳照,“六弟以为呢?”
欧阳照这才懒懒开口,“此时下论断还太早,臣弟以为不如先摸清情况,再谈面见事宜。”
“何解?”皇帝问。
“仅凭国书,无法判断两国真实目的,也无法知晓两国当前情况,不如先派人暗中调查一番,知已知彼,再做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