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得已经失去力气,来到这里,就在这里坐下了。”路华浓突然笑了起来,“你们看,十年后,我还是因为饥饿坐在同一个位置。”历史,过往,人生就像一个怪圈。
“十年前,这扇门开了,一位年轻夫人端着一碗喷香的白米饭走出来,递给我,她就是路袖影。她问我的名字,笑着说同姓三分亲,我和她有缘。就这样她收留了我,还和我姐妹相称。她听说了我的事情,开朗地说一定可以解决。她膝下有四个儿子,相公在工部任职,升任侍郎的旨意就快下来了,她让她相公通过官场上的人脉帮忙调查凶手,并尝试收集引水县师爷的罪证,救出费夫人一家。
“她的相公为人也十分慷慨仗义,一口应承下来。我无比感激,不知如何报答他们家的恩情好。袖影却说,我们是姐妹,更何况天下的女子就应该团结起来,互帮互助,若女子还不帮女子,哪里还能有活路?她相公也说,天下女子不易,遇事总是容易受到欺压的一方,这都是天下没有担当、自私自利、自负自大、轻视女子的男人造成的,其实女子虽柔弱,却是真正顶天立地支撑着家国的一方,没有女子哪里来的男子?就像行军打仗时没有后方的安定和及时的粮草哪里来的胜仗?”
“说得太对了!”黎永安忍不住拍手叫好,“他们夫妻都是有大智慧的人啊。”
路华浓轻叹一口气,“很快他就查到了一点线索,被处斩的那五人确实是凶手,在百姓中还打听到,这五人的家中似乎都受过费师爷的恩惠。他叫我千万别冲动,等他再查到更多线索,和袖影商量一个稳妥的法子出来,他说报仇要彻底,要讲究策略,不能光靠一腔仇恨,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可是我没有等到,等来的是他出城路上失足掉落山崖而亡的消息。他的一个同僚叫闫余的派手下到山崖底下日夜不停地搜寻才终于找到尸身送回来,袖影大恸。闫余经常带许多礼物上门来探视,安慰袖影,并对她的四个儿子赞赏有加。我劝袖影一定要小心这个闫余,说不定她相公不是出意外,而是和这个人有关,而且很可能是受我的事连累,触犯了某些大官。袖影相信我的话,反而劝慰我说她相公的事和我无关,让我不要多想。但是她的四个儿子,竟然对闫余越来越亲近,不到一个月就自行改了姓!对外称闫余才是他们亲父亲!什么东西都不拿就直接搬到了闫府去住。袖影气得吐血,说愧对相公,还跟我道歉,说答应帮我的事情做不到,然后,然后她就自缢跟随她相公去了。”
路华浓说到这里,泣不成声。
“我走遍京城大街小巷,到处去乞讨并打听消息,得知这个闫余是工部尚书苟厹的心腹,成为新的工部侍郎。而苟厹的一个旁支庶弟的舅表姑母,在京城官道上开食肆,她的大儿子,就是费昶。”
黎永安嘴巴张大成“O”形,不明觉厉,“天祜,你给翻译一下?就是,简化解释……”
天祜淡淡地道:“就是费昶和工部尚书有很稀薄的血缘关系。不过,有没有血缘关系也说不好。”
路华浓忧伤地看着天,“所以,我的好姐妹,就是被我害死的,如果不是……”
“诶诶,姐你先别自责了,天意弄人,这不是你的错,你就算再自责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这十年来你找到真相了吗?”
“真相?哈哈哈哈……真相哪是百姓能知道的?而我除了从百姓口中打听,没有别的路。要真正报仇雪恨,只能靠官府出力。我一个衙门一个衙门地去告官,希望重查袖影相公失足一案,我认为是现任工部侍郎所害。可是没人敢查,于是我告路家遇害凶手作伪一案,比起前面所告的,这个显得容易很多,有的衙门推托不在辖区内,有的说不能越级上告,但也有一些接了,去路家重新查勘现场,把所有家具器物都收缴了说是保留证物,再有一批过去把墙面都刮下来一层,屋顶的瓦揭走一层,说疑似留有凶犯的手印、脚印……我告了十年,又有什么意义呢?说不定费昶早就找到我的踪迹了,只不过我这个样子再也翻不起什么浪来,他都不屑于把我这条命拿走了。
“有时候我想,袖影说的话很对,天下女子应该联合起来互帮互助,可是并不符合现在这个世道!就算团结起来了,又能如何呢?”路华浓眼神中充满悲凉。
“如今我只奢望着哪一天能在路上碰到闫余、费昶他们的车驾,不管真相如何,先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