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要是被发现了，奴才被扒层皮都是轻的呀！”
殷国皇宫的宫道上，刘思宝与夏清婉正一前一后，走向出宫的方向。
“你们这些宫里的老滑头，别的没有，就是皮多，扒层皮死不了。”穿着太监衣服的夏清婉不理刘思宝的抱怨，“你只管把我送出宫，到时再把我接回来即可。后宫里有名有姓的堂堂刘管事，做这点小事还会被人发现？”
“若是别人，或许发现不了。”刘思宝苦涩道：“可是殿下，现在后宫中多少双眼睛盯着，不知多少妃子公主排着队要来咱清宁宫参见您呢，您这一走，不立马就露馅吗？”
“放心，我不是已有安排了吗？”夏清婉摆摆手。
“可是！”刘思宝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常姑姑装您，能骗得过谁呀！”
“呷！谁说骗不过！”夏清婉作悚然状：“前两天不是连虎贲军和国舅爷都骗过去了吗？听姑姑说，那个杨星剑为了保护她，差点把命都交代了。”
“殿下、殿下，这不是一回事呀……”
“好了，前面就是宫门了，你就说送不送我出宫吧？”夏清婉突然站定打断道。抱着肩膀、歪着脑袋，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老神在在地看着刘思宝。
刘思宝脸上的皱纹绽开一朵菊花，“送，送，送，我送还不行吗。要不说您是主子呢。”
殷国皇宫，景仁宫。
殷国年轻的皇帝朱璟穿着一身素白的便装，冲着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兴冲冲地喊道：“逢珍走，随朕出宫去。”
小太监逢珍讶道：“陛下，咱这是，出宫干嘛去呀？”
皇上朱璟斥道：“管那么多做什么，随朕走便是。”
逢珍委屈道：“陛下，咱们走了是痛快了，可宫里的事也得和遇贵交代交代吧。若有事，也好让遇贵遮掩遮掩。”
朱璟略作思索，说道：“素碧你可还记得？跟着刘尚仪那个，前些日子被太后遣去清宁宫了。她昨晚来与朕说，北周的长公主今日要偷偷出宫，到小汤山去沐浴。”朱璟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如今整个后宫都见了她了，为何偏偏就朕见不得？正好趁她偷偷出宫，咱们就到小汤山抓她个现行！到时朕也不说朕是皇上，只说是山贼，欲与她共浴一番，看她堂堂北周长公主如何是好。”
“妙啊陛下，还得是您，高。”逢珍竖起大拇指，视线却微微下垂了一瞬，似是思考了什么东西，“陛下，容奴才与遇贵交代一番，咱们就走。”
朱璟不耐烦摆手道：“快去快去。”
遇贵正侯在里间，逢珍找到他，将事情原委一说，轻轻拍打了他的肩膀一下。遇贵会意，和逢珍交换了个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陛下，咱们走吧，奴才已交代完啦。”
小汤山，汤泉行宫，春晖池。
夏清婉站在池边。春晖池呈规整的八边形，池面热气蒸腾，池中水很清，但不可见底，有极其细微的硫磺味。泉眼在池上方，围泉眼有汉白玉栏杆，上题：“沧海隆冬也异常，小池合自暖如汤。融融一脉流古今，不为人间洗冷肠。”
“本宫还真是小看了刘管事，堂堂皇家行宫，只需打一声招呼就进来了，那些禁卫拦也不曾拦的。”夏清婉笑着打趣道。
刘思宝笑道：“如今谁不知我在清宁宫当差，顶的是大殷皇后的招牌，哪个敢拦我？”
夏清婉促狭一笑，“刘管事若真有本事，待会若有人来，无论如何，刘管家得把他拦在外面。”
刘思宝斩钉截铁道：“那是自然，奴才怎会容闲杂人等扰了殿下沐浴。无论是谁来了，我刘思宝也绝不放他进来！”
“好，那便看刘管事的了。”
“殿下瞧好吧，别说是人，纵是有一只鸟飞进来，我就不姓刘，姓不，以后殿下就叫我不管事！”刘思宝硁硁然迈步，走向春晖池入口，只留下一个坚毅的背影。
出了门口，刘思宝寻了个石阶坐下。年轻时的站功，随随便便一动不动站上一天也不觉得累，如今若隔了一两个时辰不坐一会，腰都会僵住。终究是老了。
初入秋，天上的日头已不算毒，拂过的风溶溶的，很舒服。百无聊赖的刘思宝看着天上白云变幻，倚着石阶渐渐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汤泉行宫门口，一辆极讲究的马车停了下来。一位白衣公子和一位青衣小厮走下车来。
穿白衣的是朱璟，青衣的是逢珍。
门口禁卫齐齐跪下行礼。
朱璟进门道：“守好门。没我的令，今天谁也不许进来。”
逢珍跟在侧后，“陛下，春晖池水最好，那位，或许是去了那里。”
二人一路往春晖池而来。
离着老远，只见一个年岁不算太小的太监靠在门口石阶上，仰着脖，嘴巴随着呼吸的频率一张一合，似乎是睡着了。
逢珍喜道：“陛下，是刘思宝。前些日子太后遣他去清宁宫管事。他在外面，那里面肯定是……”
“悄悄地进，莫弄醒了他。”
二人蹑手蹑脚地走。朱璟在前，逢珍在后。走过刘思宝身边时，逢珍偷偷踢了一脚刘思宝屁股。
刘思宝醒转，却见有一白一青两人正偷偷摸摸地往春晖池里走。
刘思宝刚刚醒来，脑袋还混沌着，未及细想，这皇家行宫，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只回忆起殿下让他守门，一个人也不许放进去，当即大喝一声：“呔，何人偷进汤泉宫？”
刘思宝是太监，声音尖细。这一嗓子出去，刘思宝心中都暗暗自豪，细中透亮、直上云霄，简直像是一把唢呐在耳边炸响，年轻时的功夫是一点也没落下。
区区两个鸟人，也想叫咱家改姓不？看咱家拿了你们交给禁卫，让你们好好受一受皮肉之苦。
朱璟被吓了一跳，浑身一激灵，猛然转回身，怒目而视，“什么鬼声？吓我一跳！”
“皇，皇上。”
刘思宝扑通一下跪倒，颤抖的尾音带着哭腔。心中只剩下两个字——
咱家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