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拉...安吉拉？你没事吧？”
“嗯？啊，没事...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一时失神的安吉拉看着手中捧着的从生活层拿来的《苏菲的世界》，脸上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装作无所谓地向一旁正研究着Yesod留下的科技作业的初音说到。
“诶~很少会看到你因为一个问题连身边发生了什么都没发现呢。”初音笑着指了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戴到安吉拉头上的红色发带，把手里那本已经写满了公式和计算过程的作业放下后挪了挪身子，也看向了书中被安吉拉用笔标红的一段——那段哲学老师告诉苏菲船长湾的一切都是来自于上校想像的剧情。
“所以说安吉拉酱就是因为看了这本书才显得有点不开心吗？”
安吉拉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困惑与遗憾。
“我曾经以为我成为了人类起码能够找到有关生命的意义...但现在有另一个难题放在我面前。”安吉拉看着初音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钦佩与深深地不解，“如果从始至终，我的存在就是不真实的...那我的生命还有意义吗？”
“元杰曾经和我说过...你能坚持那么久的原因之一是为了让那些已经逝去的人不被世界遗忘，但是...我实在想不懂你在知道自已并非真实存在的实体时是怎么想通的。”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还是有点很难想通的啦...”初音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情绪明显地也低落了下来，抓着自已的一缕头发不住地绕着手指。
“而且我还要补充一件事，这事可能元杰他也不知道...我不仅在最初只是个人工智能，而且还是个复制品哦，那种...被打包好后销售的量贩型智能助手。”
安吉拉猛地抬头看向了初音，起码她只知道面前这个好友的身份之一是另一个世界的虚拟偶像，但并不知道她只是个复制品。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能把心态放得这么平缓的？明明你自已...甚至你自已都不是.....你...”安吉拉从来没觉得自已的语言系统会这么混乱过，在她看来，面前这个友人明明知道自已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但为什么她会坚持下去？
“冷静点嘛，安吉拉酱...因为这就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啊~”初音轻松地笑了，刚才的低落情绪一下子一扫而空，“不管我那时候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又或者我是不是唯一的、是不是特殊的，就算证明了这一点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没有意义吗？不正是因为自已是真实的存在而且是特殊的存在，我们的生命才有意义吗？”安吉拉看着突然释然的初音一下子觉得自已心里的什么东西好像倒塌了，“不正是为了证明自已是特殊的，为了寻找自已生命的意义，Ayin和Carmen他们才...”
“我不觉得Ayin先生他们做那些事情仅仅只是为了证明自已生命的意义。”初音轻轻地把自已的右臂搭上了安吉拉的肩膀，不动声色地打断了她的话，“虽然我不像元杰那样熟悉你们的过去，但是根据这么多天来大家的讲述以及Hokam先生那里的实验记录来看，我很肯定他们想做的不仅仅是只是为了这一点......起码Carmen小姐不是。”
“安吉拉，不知道这个问题元杰问过你没有...”初音想了想，一边抱起一旁趴在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的一只fufu一边对安吉拉问道，“你认为自已已经真的成为人类了吗？当然，我不是想要你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你对于人类的定义到底是什么样的？”
“人类的定义...我不知道......”安吉拉看着正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的fufu，只觉得自已现在的处境好像从一片泥潭陷入了另一片更大的泥潭，“他之前问过我这个问题...但我并不觉得我现在还能用我以前的回答来回答你。自从我舍弃了机械躯体之后，我总觉得自已的生活好像失去了什么...但我又说不出来。”
“是感觉自已的生活失去了目标吗？”
安吉拉点了点头，看着fufu疑惑的目光愣了会神。
“但...又感觉我失去的好像不只是目标，毕竟...走出图书馆也是我的目标之一。”安吉拉的眼中充满了麻木，她很想改变她的这种现状，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入手。
“而且在那次我与他的交谈后，我也把我想做的一些事情列出了一张清单，但...它们中的大部分都要等到我能够走出图书馆后才能着手完成...但收集光之种完成真理之书的进度...遥遥无期。”
“但是这就是我们正在为之奋斗的原因，不是吗？”初音看着眼角已经渗出泪珠的安吉拉，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对方，“那么你为什么会在最开始问我...我是怎么在知道自已是虚拟人物的时候还能坚持那么久的呢？”
安吉拉擦了擦眼角尚未成型的泪水，全身像是触了电一样抖了两下，合上手中的书后顺手抱起本来正坐在初音腿上的fufu，一边捋着fufu的头发一边有些纠结地说道。
“我听罗兰说...元杰告诉他在你们的世界那边，都市里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款游戏？那这是不是......”
“证明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初音想了半天，一直在思考有什么话可以用来解释元杰的话并且安慰安吉拉时，那只被安吉拉紧紧抱住的fufu突然挣脱开来翻开一旁刚被安吉拉放到一旁的《苏菲的世界》，翻到这本书最后一部分苏菲与她的哲学老师艾伯特的一段对话。
“我们能够穿过这些障碍不一定是因为我们相对于这个世界时虚假的，而是有可能因为我们比这个世界更加真实。”
安吉拉看着那段话又一次陷入了沉思，而初音也因为这句话突然有了一些想法。
“元杰之前在回答Binah女士问题的时候引用了我们世界一位伟大哲学家说过的话——‘我思故我在’。安吉拉，你说你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给人类下定义了，那么...就让我来回答你我对于人类的定义吧。”
“能听从自已的内心，能拥有自主的意识，内心永远是自由的而不是被某一个他人的寄托而过度偏执。”
“这些...就只是这些吗？”
初音点了点头，迎着安吉拉不解的目光笑了笑，随后牵着对方的手扶着她站起身来。
“其实你并不用在这一点上太过于纠结，我从始至终都认为成为人类的标准并不是看一个人是否拥有血肉之躯，而是这个人是否符合我说的这些条件。”初音轻轻用手擦去了安吉拉眼角又一次涌出的泪水，脸上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在我看来，安吉拉酱已经符合三条中的两条了哦。”
“而且你怎么能够假设在真理之书彻底完成之前你没有办法出去呢？”
一个熟悉声音突然从初音的房门的方向传来，二女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门口，正好看到了背着背包挎着阎魔刀往里走的元杰。
感受着安吉拉和初音困惑的目光，元杰挠了挠头抽出了阎魔刀。
“阎魔刀在可以无视任何限制在一次移动中携带十个人进行短程空间移动。通过这一特性，我可以带着图书馆的任何一个人自由进出图书馆，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我带罗兰出去的时候他的手脚没有消失。”
“原来他跟你说了吗...”安吉拉略显尴尬地说着，双眼躲闪着元杰的注视。
“我应该是说过关于脑叶公司和图书馆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我都知道一些。不过我不觉得这代表着什么。”元杰看着安吉拉闪躲的目光轻轻笑了笑，并没有在意太多。
安吉拉的心脏好像停跳了半拍，现在在她面前就放着一个能够走出这座监牢的机会，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没有了接受这个机会的勇气。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这个问题是自从那次你问完我那三个问题后就有了的。”安吉拉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心怀些许忐忑向元杰说道，“作为生活层的指定司书，你对于生活的定义和理解是什么？我似乎...还是无法理解什么是生活这个命题。”
“嗯？我的定义和理解吗？”元杰挑了挑眉毛，看了眼安吉拉身后抱着fufu的初音又想了想。
“对我来说生活是一个很广泛的话题，下至柴米油盐，上至天文地理，所有事情都只是生活中的一小部分，我们可以在这些广泛的话题中自由地寻找自已感兴趣的方向，而我们按照我们自已定下的方向前行的过程就是生活。”
“至于理解...我的理解算不上高明合理。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的这段时间里，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生活的一部分。我不认同享乐主义，也不认同虚无主义，我觉得只要活出自已想要的样子那就够了，没必要过分追求什么精神上的升华，做好自已想做的事情，懂得知足常乐就是最好的局面了”
“但是...为了自已的目标而付出全力不应该是理所应当的吗？”安吉拉对于元杰的这番理论有些听不下去，想都没想直接开口反驳道，“如果我们不为了自已的目标付出全力...那我们浪费的时间又是为了什么？”
在安吉拉疑惑的目光下，元杰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看，你这不是有自已的理解吗。对于生活——或者说人生而言，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就像我们老家那边一位文学家说过的，‘一万个读者心中有一万个哈姆雷特’——我后面把那本书给你看——对于生活的理解，最好的回答应该是来自于你自已的理解，而不是来自于他人的说教。”
元杰甩了甩被背带勒得有些麻木的肩膀，一边回头往自已房间走着一边说道：“这么晚了，你们俩也早点休息吧...对了，我收尾人认证过了，以后估计要多花点时间出门跑委托，我先提前跟馆长您说一声了。”
安吉拉怔怔地看着离开的元杰，脸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阵阵地发烫。
“寻找自已的人生吗......我也能找到属于我自已的方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