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自已何时萌生了记忆与情感,只晓得岁月悠悠,一代代人在我身旁穿梭往来。起初,我与人们相安无事,彼此互不干扰,亦未对谁动过特殊情愫,料想他们对我亦是如此。
直至那一日,一对夫妻抱着襁褓中的婴孩前来取水。那婴儿咿呀作语,粉嫩小手在水中欢快划动,那纯真无邪的笑颜深深烙印在我心间,自此,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
后来,我知晓他名叫王水引。我不清楚他的成长历程,只觉他与众不同。他常常跑来我这儿,静静安坐,有时会将日间琐事娓娓道来。我虽无法言语回应,却始终默默相伴。
“喝一口清甜的水吧,水引水引,让我将你抚慰……”
……
“可以叫你‘银河落’吗?”稚嫩童声在山涧回荡,“疑是银河落九天……”
往昔记忆如雾里看花,模糊不清,绵延许久许久。
那日,他泪痕满面,哭着奔来,一路跌跌撞撞,摔倒又爬起。我满心怜惜,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扑倒在大石之上。
“‘银河落’,我……我往后只有爹爹和你了……”
他悲恸哭泣,小小的身躯颤抖不已,直至哭累昏睡。我多想安抚他,可我无法言语,只能干着急。那一刻,我似有了落泪之感,可我不知自已是否真能哭泣,只觉感知渐趋混沌。
“喝一口清甜的水吧,水引水引,让我将你的悲伤带走……”
“喝一口清甜的水吧,水引水引,不要悲伤……”
记忆又如轻纱笼罩,朦胧难辨。
那天,我如往常午后静候水引到来。不经意间,一股无主灵力如潮水般涌入我体内。此灵力陌生而强大,远非我这修炼尚浅的灵物所能理解。刹那间,我难以掌控自身水流大小,那灵力在我体内肆意冲撞。
“无主的灵力呀,我只是一方小小灵物……”我苦苦哀求,声嘶力竭,一遍又一遍。
随后,我渐渐丧失对周遭事物的感知,时间仿若凝固,不知流逝几何。
“‘银河落’。”熟悉的呼唤声将我唤醒。
水引来了,一眼便察觉我的异样。
“水流怎么会……”他面露惊惶,步步朝我趋近。
我欲令他远离,生怕这莫名灵力伤他分毫。可这孩子生性执拗,始终未变。他奋力攀爬崖顶,试图探寻水流变小之因。
“不该这样,不能这样……”我心急如焚,竭力呼喊,却徒劳无功。
水引终登崖顶,然一无所获,满心困惑,于那经年累月被水流打磨得光滑的石头间徘徊。
……记忆回溯,唯余沉默。
水引失足跌落,头部重重磕在石上。
我如疯似狂,怒号不止。水流迅速蔓延至他身旁,他强撑最后一口气,轻抚水流,泪中带笑,溘然长逝。
我从未想过水引会以这般方式离去,一切来得太过突然,猝不及防。
水引逝去后,那灵力汇聚,竟将我的真身与他缓缓相融。
附身挚友躯体,我满心茫然失措。冥冥之中,我似能感受到水引的包容与期许,他仿若希望我代他续存于世。
我奋力挣扎,极力抗拒,这并非我所求。可悲可笑的是,我虽能借水引之口言语,却有千言万语,再无机会向他倾诉。
或许,这便是那无主灵力的恶意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