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直插云霄的崇山峻岭之间,风幽谷内数座雄伟壮观的楼宇殿阁拔地而起。
其中一座大殿气势恢宏,仙气氤氲弥漫。台阶之下,数十位身着蓝白色衣袍的少年正全神贯注地挥剑施法,彼此切磋技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台阶之上,风幽泽铭昂首挺立,目光威严地注视着这群少年。他头戴束冠,青丝如瀑般垂落,玉白色夹金丝编织的长袍随风轻轻摆动,面容端正俊朗,鬓边几缕白发非但未减其英气,反而更添几分岁月沉淀的韵味,只是那深邃的眼神中,满是凝重与忧虑。
他抬手示意,召来位列前列的大弟子代顾至身旁。
代顾微微抿唇,不敢与师尊对视,低声道:“师尊。”
风幽泽铭并未言语,只是微微闭眸,似在压抑着内心的波澜。
代顾心中明白,师尊已然识破小仙的幻形术。师尊的威严如山,自已内心又满是纠结,在这双重压力下,他不敢再有丝毫隐瞒,只得将小仙偷偷外出游玩之事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依旧这般不知悔改!”风幽泽铭长袖一挥,示意场地上的少年们停下手中动作,而后缓缓步下台阶。少年们见状,皆静静伫立,让出一条通道,直至站在队伍末尾那位正笨拙挥剑的少年面前。
此少年乃是小仙以幻形术所化,只因小仙对幻形之法尚未精熟,虽模样与小仙别无二致,然举止神态却破绽百出,全然不似真人。
风幽泽铭冷哼一声,手掌轻轻一挥,刹那间,那“小仙”便化为一根木棍,“哐当”落地。
众少年见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彼此交换眼神,皆在为出逃的小仙暗暗叹息。
不久,夕阳西下,明月高悬,洒下清辉,将世间照得一片通明。
小仙与树爷爷、小豆包依依惜别后,赶忙整理好衣衫,穿越悬浮于空中的云雾与明月,疾飞回风幽谷。
双脚刚一触地,小仙便敏锐地察觉到异样,四周静谧得不同寻常。他蹑手蹑脚,试图悄悄绕过面前的大殿。
然此时,殿门却缓缓开启,一脸焦急且气恼的代顾出现在门口。
“你这孩子,竟敢在点心里掺入幻药,我毫无防备,让你轻易逃脱。”
“代……顾,代顾大哥,怎……么了?难道说……”小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满脸惊恐地望着代顾。
“不管了。”小仙小声嘀咕,转身欲逃回自已的居所。
代顾纵身一跃,抓住小仙的肩膀。
“小仙,师尊已然知晓,莫要再逃,徒劳无益,随我去向师尊认错吧。”
“不……不要,代顾哥哥,我此刻若去见他,定会遭受重罚,我不敢去,您就松开手,让我回房吧……”小仙苦苦哀求。
代顾无奈地摇摇头,深知小仙明明知道这掩耳盗铃之举注定失败,回来必将面临严惩,却仍胆大妄为地出逃,当下也不再犹豫,一把拽住小仙,朝大殿拖去。
殿内,风幽谷众弟子齐聚。玉石平台上,风幽泽铭面色冷峻,肃然而立。
“小仙,速速向你爹爹认错。”站在风幽泽铭身旁的晴曦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娘,我,我……我这几日练功太过疲惫,况且我自觉法术已然足够,为何仍要研习那些高深莫测的仙法?”小仙额头冷汗直冒,嘴唇不自觉地反复抿动。
风幽泽铭一声冷哼,鬓边白发随风而动,威严尽显,他一一细数小仙的“罪状”:“风幽小仙,屡次违反规法,屡教不改;自幼灵力毫无寸进;肆意滥用法术,竟敢欺瞒尊长。”
小仙却始终不敢直视高台之上的父亲,甚至不时摇头,已然知晓自已难逃惩罚,索性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身旁的代顾凑近小仙,轻声劝道:“小仙,此刻莫要倔强。明年便是各仙派比试之期,你已年满十六,按例当由你代表风幽谷出战。乖乖认错,或许还能减免刑罚。”
小仙性子一倔到底,咧嘴道:“我不要。”
见小仙毫无悔过之意,风幽泽铭长叹一声。
“风幽谷第六代传人风幽小仙,不学无术,目无尊长,错无悔心。身为如今风幽谷师尊,吾今依门规施以严惩!”
小仙瞪大双眼,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勇气,依旧嘴硬:“就知道家规、门规,有本事打死我!打死我算了!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小仙!”晴曦欲上前拉住小仙,让他收敛脾气认错,却被风幽泽铭伸手拦住,只得一脸痛心疾首地望着自已的儿子。
风幽泽铭双手缓缓向两侧展开,刹那间,蓝白色的仙气缭绕,一根玉制权杖在其双手间浮现。
他手持玉杖,一步步向小仙逼近。小仙见状,下意识地连连后退,脸上的恐惧之色再也无法掩饰。
在场弟子包括代顾在内,皆忧心忡忡地注视着即将受罚的小仙,他们深知此刻无人能够劝阻师尊。
风幽泽铭单手一挥,小仙便不受控制地趴倒在地,动弹不得。
他眼神凌厉,右手持权杖,狠狠朝着小仙的臀部打去。
“啊……”小仙闷哼一声,强忍剧痛,只是旧伤未愈,新伤又添,这疼痛实在难以承受。
“打死我吧!打死我吧!你根本就不喜欢我这个儿子!”小仙疼得声嘶力竭,大声呼喊。
众人见小仙痛得汗珠滚滚,皆于心不忍。
眼见小仙实在承受不住,而风幽泽铭却毫无停手之意,晴曦快步奔至风幽泽铭身旁,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小仙前不久才刚受你一顿责罚,若再打下去,这屁股怕是难以痊愈。”
众弟子亦纷纷跪地,为小仙求情。
风幽泽铭静静地凝视着趴在地上佯装昏厥、默不作声的小仙,深知这孩子的脾性,无奈之下,只得收起权杖。
“代顾,带你的师弟们回去。”言罢,他转身望向身旁的妻子,“夫人,将这逆子带走,禁闭一月,其间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说罢,他解除了施加在小仙身上的定身术,转身大步走出大殿。
众弟子见状,纷纷围聚到趴在地上的小仙身旁,仔细查看他的伤势。
代顾走到小仙身侧,此时的小仙已然装睡装着真的睡了过去。
代顾眉头紧皱,望着小仙,轻轻摇头,“小仙,你这又是何苦?”随后转身向晴曦作揖示意,“师母,我先带师弟们回去。如今师尊正在气头上,此事我亦有责任……”
晴曦抬手制止了代顾的自责,她亦知晓小仙那些古灵精怪的心思,微微点头,“无妨,你们今日皆累了,回去好生休息,小仙这边有我照料。”
代顾又看向小仙身上的伤,只见其下身衣裳已隐隐渗出些许血迹。
“师母,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吩咐。我未能及时向师尊禀报,自知有错。”
晴曦抱起小仙,只是无奈地说道:“无需,天色已晚,谨遵师尊之命,都回去吧。小仙这孩子鬼点子极多,你们亦难以防范,速速回去,早早安歇。”
明月高悬,仙气袅袅的临水小居内,晴曦小心翼翼地将小仙俯卧放置在床上,随即施展仙法为其疗伤。
安置好小仙后,晴曦走出房间,在门前设下结界,自此,小仙便要被禁闭于房内一月之久。
清幽的月光洒入高山之上的一处房间内,风幽泽铭默默伫立,面前摆放着上一代风幽长老所佩长剑。
剑身晶莹剔透,仿若美玉雕琢而成,灵气缓缓散发。他凝视着这把剑,眼眸深邃,思绪万千。
“夫君。”
听到身侧晴曦的呼唤,淡淡地问道:“还未歇息?”
晴曦缓缓走近他的身旁,转身一同望向那把剑。
“我刚从小仙那边过来。”
她望了望身旁一脸冷峻的风幽泽铭,浅浅一笑,满是无奈。
“旁人或许不了解你这位风幽谷师尊,我却再清楚不过。你曾言,仅你我独处时,你不会端着架子。”
风幽泽铭微微低下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苦涩,“当年之事,对小仙……可这,便是这孩子的命数。他若依旧这般……”
风幽泽铭止住话语,重重地叹了口气。
晴曦凝视着面前的长剑,轻声回应:“我明白,我亦时常感慨命运对小仙太过不公。他是我的亲生骨肉,我期望他有能力直面未来,亦希望他能快乐成长。所以,我信你,亦信爹的抉择。”
屋内烛光摇曳,寂静良久。
次日,天尚未破晓,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风幽谷的上空。
“啊呦!啊啊啊啊啊啊!疼!疼!啊啊啊啊!呜呜呜!”
原是小仙清晨醒来,觉着趴着难受,欲翻身时扯动伤口,疼得他死去活来。此刻他半侧着身子,躺也不是,趴也不是,在床上丝毫不敢动弹。
场地上正在练功的弟子们听到这声饱含痛苦的呼喊,虽觉小仙可怜,却又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只因这声音实在太过滑稽。
片刻后,晴曦端着早饭与药膏走进小仙的房间。见娘亲前来,小仙委屈巴巴地哭诉:“娘,呜呜呜!小仙疼!”
晴曦看着小仙,又好气又好笑,“知晓疼了?娘帮你掀起衣裳擦药,擦完药再把饭吃了。”
小仙面露鄙夷之色,“娘,我,我已然长大,怎能随意在女子面前脱衣?”
晴曦点头,故作认真道:“既如此,那你便自行擦药。娘还需向你致歉,昨晚帮你脱衣疗伤,是娘的不是。”
一听要自已擦药,而此刻自已连动一下都疼痛难忍,小仙赶忙讨好道:“娘,方才是玩笑话,玩笑话。我自小便是娘悉心照料,光着身子的模样娘都瞧见过,无妨。”
晴曦浅笑,走到小仙身旁,轻轻掀起他的衣裳。
“你这孩子,下次还敢不敢这般任性了?”
小仙嘟着嘴,委屈道:“我不过是想做自已欢喜之事罢了,况且我早言明不喜练功施法。啊呦,娘,轻点,呜呜呜……”
晴曦故意稍稍用力,佯装生气,“记不住教训,便该让你多疼疼。”
小仙疼得连声叫唤。
晴曦为小仙擦完药,为他盖好被子,指了指放置在床边圆凳上的早饭,“娘尚有事务要忙,你自行用餐。”
小仙调皮地张大嘴巴,发出“啊……”的声音,示意想让娘亲喂他吃饭。
晴曦忍俊不禁,轻笑道:“还需娘将你服侍周全?自已吃,都这般大了。”
言罢,她将凳子往小仙身边挪了挪,随手捏了捏小仙的鼻子,“娘先去忙,吃完饭好好歇息,莫要胡思乱想。晚些时候再来为你换药。”
小仙乖巧点头,“知晓啦,嘿嘿嘿。”
待晴曦离去,小仙小心翼翼地探身向前,凑近打量凳子上的饭菜,一大碗米粥、一大碟腌菜和五个大蒸饺。他馋得直咽口水,用尽全身力气,可怜兮兮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他心满意足地再度睡去。
“啾,啾啾。”
小豆包不知何时随晴曦悄悄潜入,一下子蹦到小仙身旁。它望着趴着熟睡的小仙,毛茸茸的小脑袋歪向一侧,随后轻手轻脚地钻到小仙胳膊下,蜷缩成一团,也渐渐进入梦乡。
小仙似被这小家伙的动静惊扰,微微睁开双眸,低首瞧见胳膊下酣睡的“小毛球”,将脸缓缓凑过去轻轻蹭了蹭。看着小豆包毛绒绒的模样,他小心翼翼地缩回胳膊,扯过一角被子为它盖好。
小仙对着小豆包轻声低语:“小豆包,可还记得我对你的承诺?常听师兄们言及山下人间的盛景,美食琳琅满目,玩乐目不暇接。所以呀,我一直心心念念想要下山一探究竟,顺便为你带回诸多美食。师兄们每次带回的那点吃食,实在难以饱腹。我已计划……”
话未说完,小仙便迷迷糊糊地再度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