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七两偷偷地溜回了此界,他想要弥补些什么。
整个北境都见不到一只鹿和鹤,鹿族和鹤族几乎被他杀光了,剩下的也都四处逃离了。
他离开了北境,在路上遇到了去帝都的小流光,他隐身跟着她们,一路同行。
在帝国学宫的门口,熊可可却看到了他,这让他大感惊奇。
他用老熊王给的几箱灵石,帮散落在帝都和各处的鹿族和鹤族重新购置了领地,并帮他们渐渐兴盛起来。
这些新鹿和新鹤和北境的鹿和鹤毫无关系。
陆七两说,即便我是神仙,我也无法补偿我伤害过的人,我伤害的是前者,却只能补偿新人。
这大概是他的歉疚。
有些虚伪,也十分矫情,因为他是施害者,不是受害者。
曾经,他没有形体,犹火之燃烛,烛无,火亦不能独行于虚空。
他只能不停的杀戮,生活在矿区的鹿族和鹤族遭了殃,几百只,几千只,几万只的鹿和鹤,被吸光了身上的精血。他终于汇聚成了形态。他能飞升上界,此界亦无敌手,他却又回来,想要弥补些什么。
但他也清楚,无论他对现在的人再好,他伤害过的人也无从感知。
几年后,他又回到了北境,买下了那片曾困住他的矿区。
想要探寻是谁把他救了出来。
这时,流光也回到了北境,她16岁,父母都去世了,她每天打几份工,养三个弟弟妹妹。她还有个妹妹叫秋水,13岁,十分叛逆,跟镇上那些搭台卖艺的流浪修行者跑了。
流光断断续续的找了几个月,报了官,也四处张贴了告示,但没有丝毫音讯。
秋水大概已经离开了镇子,或者离开了北境。
毕竟还有三个弟弟妹妹要养,流光不能一直找下去,一颗焦躁不安的心,渐渐变成了祈祷,希望外面的世界能对她的妹妹好一点。
天刚亮,她用凉水洗了头,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昨晚一夜没有睡,李员外的儿子娶亲,人手不够,她去做打杂,一直忙到天亮,早上她摇摇摆摆的回到家,弟弟妹妹还没醒,她煮了一大锅粥,洗完头,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要准备去镇上的酒馆里打杂。
门被推开了,秋水站在门口,她瘦了好些,脸色青紫,嘴唇裂得流血,有一只眼睛肿成一条缝,像是挨了打,形状都不大清楚了;头发又脏又乱,枯黄的像一个鸟窝。
她怯生生的站在门边,衣衫褴褛,光着一双脚,背着一个拾荒的大袋子,里面装着一些她拣来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流光咬了咬嘴唇,没让眼泪流出来,她过去抓住她的胳膊,不十分用力的在她身上拍打几下,“还敢不敢往外跑了。”
秋水这样瘦,她的胳膊竟然可以一手握住,她十分地虚弱,一下子倒了下去,低低地说了句,“姐,对不起……”
流光一把把她拉起来,“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已,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她本想再骂几句,却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你在外面几年,回来后长了本事,也有了见识,我也想出去看看。”
只要能离开这里,随便哪一种生活,都比这里好。
她曾经这样想过。
流光捧着她的脸,“你真傻,你什么都不会,出去能做什么?”
秋水仰着脸,微微张着唇,说:“说的是,但我不想在这里穷死。”
她的另一只睁开的眼睛里有一片雾,一片迷茫。
流光看着她的眼睛,不禁想到了自身的将来。她从帝都回来之后,不再去想将来。反正也没有将来可言。
流光轻轻拍了一下她,“想那么多只是自寻烦恼。”
每个人都会经历风雨。每个人都会成长。
她帮她洗了脸,洗了手,又找出一身干净的衣服让她换上,便招呼还在睡的弟弟妹妹起床,“锅里有粥,你们分着吃,我得赶去镇上的酒馆上工了。”
镇子离矿区很远,流光每天很早就得出门,回来已是半夜。
流光出了门,又折回去,把昨晚赚得的10个钱交给秋水,“你休息好,去矿区的集市买点米和菜, 晚上我回来一起吃。”
晚上,流光回到家,秋水又走了,背走了她那个拾荒的袋子,还有流光所有的10个钱。
流光疯了一样,抱起炉子上的瓷锅摔碎,又跺了几脚,冲出门去,狠狠地骂了几句。
她住在山中废矿区的棚子里,周围没有人家,她的几句怒骂,惊起数只寒鸦,空中一轮残月,鬼魂一样的看着她。
流光再次见到秋水,是一个正午。
镇上的酒馆生意一直不好,终于关了门,她一时失去了生计,每日废矿区附近的山上寻些野味回去充饥。
她追着一只野鹿,跑向一个旧矿井时。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震响,流光惊恐的向上一看,一道金色闪电从烈日中贯穿而出,直直劈向那只野鹿,那野鹿被闪电击中后,在地上翻了个滚,蹿入了矿井中。
流光心想,“我几天没找到吃的了,好不容易碰到只鹿,老天也和我抢。”
她也追进了矿井里。
矿井里的岔道很多,她搜寻了几处,终于听到几声喘息时,她飞奔过去。
结果失望地看到了个白发老者,她问:“老头,你有没有看到一只鹿?”
白发老者摇了摇头。
“老头,你怎么会在这个废矿井里?”
“这里整片地都是我的,我想在哪就在哪?”
“老头,你受伤了?”
“此界谁能伤得了我。”白发老者哈哈一笑。
流光看着他,不说话。白发老头低头一看,自已的右腿出不了少血,裤子都被染红了。
他又哈哈一笑,“这是……我故意的。”
“唰!”的一声,流光抽出身上的刀来,目光冰冷,“老头,你就是刚才那只鹿吧?”
白发老者“哎哟”一声坐到地上,揉起腿来。
他就是陆七两,他说,他本是上界的神仙,隐藏修为来到此界,是为了了却从前的一些心愿,在此界待了几年,时间太久,被上界发现了,刚才是神鸟金乌想要追拿他。
“我不是斗不过他,只是不能和他斗,斗赢了他会引更多人来。”
流光冷笑一声,“如果你真是上界的神仙,那回去就是了,此界有什么可留恋的。”
陆七两说:“我刚买下这一片的矿厂,富贵的日子没过几天,就要上去看守药园,我当然不愿意。”
一听此人就是矿厂的新主人,流光收起了刀子,“可惜你的修为,此界已容不得你。”
“办法倒是有,我只要舍弃一些修为,便可留在此界,但这些修为我不想白白浪费,本想遇到个有缘的女子,与她结为夫妻,便将这些修为转授给她……”陆七两一边说着,一双眼睛打量着流光。
“呸!你这个老光棍,你的话只能骗那些没有见识的女孩子。”流光一脸不屑。
“我有钱,即使不相信能得到我的修为,也能得到我的钱,谁嫁给我都不会吃亏。”陆七两争辩起来。
“呸!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要祸害天下的女子,谁会想信你的鬼话?”流光一怒之下,又把刀拔了出来。
“我相信。”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一个瘦弱的女孩从矿井的一个岔道里走了出来,是秋水,自从她又从家里逃出来后,这些天,一直躲在这个废弃的矿井里。
流光看到她,一时爱恨交加,她这个半大不小的妹妹,一身都是逆鳞,管也管不了,说也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