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毒雾层层叠叠,宛如薄纱般飘荡在迷离的无相城中,它如同美人脸上的面纱,披在这座梦幻之城上,每当你以为已经掀开它时,却黯然发现,后面还有揭不完的朦胧。
远处的玉柱楼榭,若隐若现,似有似无,隐藏在迷雾中,难以窥见真实容貌。
广智一行人的眼前却是屋舍俨然,用石材堆砌而成的居所鳞次栉比,如长龙绵延至雾气里。
“奇怪,这城里怎么没有人呢?”广智轻轻敲了敲一座用石头砌成的房子,却无人应答。
阿修罗王出现时,那布满长河,如同一片火焰的阿修罗们,让他记忆犹新。
修羊公嚼着干草道:“那老子问你,有仇人堵在你家门口,他又比你厉害,你会怎么办?”
“干他!”洛花仙立刻跳起来。
广智想了想,闷声道:“你是说,他们因为害怕我们,所以都躲藏起来了?”
他摇头道:“不会的,阿修罗族都是武疯子,不会躲起来。”
洛花仙轻蔑一笑:“阿修罗族,欺软怕硬之辈。如果你能一拳将他轰杀至渣,他就变成缩头乌龟了,绝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说话间,她轻移莲步,纤纤玉手推开一扇紧闭的石门,眼含期待,想看看里面有没有遗留的好宝贝。
“呸!穷鬼!怎么比我还穷!”她面无表情地掩上了石门,转身就走。
石屋内,没有宝贝,只有光秃秃的地面,石壁上镶嵌着几个烛台。
修羊公走过来,伸出一根手指,准备在这石门上做个标记,无相城中雾气缭绕,迷路了可以顺着标记原路返回。
一击之下,寸功未立,反弹的力道震断了他的手指。
石门上别说标记了,连个白印子都没有。
修羊公顿时一呆:“什么?”
洛花仙嗤笑道:“老人家,骨质疏松可得补补钙了。”
不过她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受到修羊公的猛力一击,石门开始如水光一般晃动起来,连带着石屋,地面,其他房屋,都微微抖动。
然后,整个无相城都在震动,在摇晃,随着雾气波动起伏,如同水中的倒影。
空间失去了稳固的秩序,方位逐渐混乱,上下四方开始颠倒,前后左右开始逆转。
等无相城不再震颤时,修羊公和洛花仙都消失了,只剩广智一个人。
极目望去,远处的玉柱琼阶依然若有若无,半隐在朦胧香雾中,而原本用坚硬的石块砌成的屋水瓦龙,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广智身处一座沧桑古老的黑红火山,山上怪石参差不齐,熔岩流淌交错,时时有带着硫磺味的火焰从地下喷出。
火山上随处可见身形高大魁梧的红衣人,他们正是混乱好斗的阿修罗族。
尽管广智近在眼前,那些肌肉贲张的阿修罗们却对他不闻不问,他们闭眼盘坐,寂静无声,连呼吸都没有,整个火山充满了诡异的气氛。
“不过是些没有神智的人偶,只会依照制作者的命令行事,连我们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阵阵香风飘来,濛濛雾气中,香音如幻影般浮现,她的出现,连带着整个火山都退去了燥意,浮动着水色天光。
她看了眼阿修罗们,合上双目。
对这看似超凡脱俗,实际心狠手辣的乾闼婆王,广智心中不敢有丝毫松懈。
若被她的美丽外表所迷惑,只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死不瞑目。
他怒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可曾得罪你?他们根本不认识你,甚至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
香音笑得云淡风轻:“他们?他们是谁?”
她笑意不减:“你是说水里的那些鱼虾?”
广智心中一沉:“正是。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八部众皆为觉者的弟子,应该慈悲为怀,你身为乾闼婆族的王,身为觉者弟子,怎么嗜杀成性?”
香音拨弄着玉石琵琶,浅浅一笑:“生如苦海,苦海无边,杀与不杀,都是慈悲。我渡他们出苦海,安然往生极乐,这正是乾闼婆王的慈悲。”
话毕,香风鼓荡,水汽弥漫,阿修罗们随着栖身的火山一同晃动着消失了。
香音像是化在了雾气中,弥散了身影。
雾海涛涛,雾浪滚滚,一道音刃从雾中激射而出,逼近了广智。
广智看着那勾勒明显的痕迹,一时哑然:“真是被小瞧了。”
他侧身闪开这一道音刃,雾气中又有另一道音刃袭来。
只见那音刃一道紧接着一道,一道快似一道,宛如流星赶月般向广智袭来。
虽然都被广智腾转挪移闪避开来,但那些躲开的音刃也并未就此消散,又像回旋镖般转了回来,一道道,一片片,如乳燕投林,对广智紧追不舍。
雾气与香气融在一起搅动成漩涡,琵琶声如丝如缕,细不可闻。
“香音!”广智怒喝一声,不再闪避。周围已经布满了香音的音刃,实在避无可避,只能强行接住她的袭击了。
一道音刃撞向广智的盔甲,“嘀”的一声,声如雨落。
香音放声大笑:“活着,不过是梦幻泡影。与其沉沦苦海,不如在幻觉中做个美梦。”
琵琶声一转,如泣如诉,缠绵悱恻。
“叮叮咚咚…”接住了第一道音刃,后续的音刃便也无法躲开,一道接着一道撞击在乌金铠上,此伏彼起,转眼间,数百道音刃悉数落在广智身上,如玉珠走盘。
广智在暴雨中苦苦支撑。
香音轻笑道:“乾闼婆族,在天竺被称为香神,乐神。但你应该知道,乾闼婆族与那迦族,虽然同是水的精灵,可我们更擅长使用幻术。”
琵琶声又一转,金戈铁马,裂石穿云。
一道音刃,是一个节奏,是一个雨点。数百个雨点,突然全部落下,然后雨停了。
乌金铠安然无恙,广智浑身被震得浑身麻痹,暂时说不出话。
香音淡笑道:“以香气勾出幻像,以乐律引出幻音,使用幻术是乾闼婆族的本能,如今你已经深陷在幻术之中,难以自拔了。”
琵琶声再一转,归心似箭,望眼欲穿。
笑声已低不可闻:“在梦中脱离苦海,这也是,香音与你的慈悲。”
琵琶声戛然而止,四周景色像雨后洪水般泛滥涌来。
似乎听见了某人在大叫大喊,隐带哭声。
“熊校尉!熊校尉!你又又又怎么了?放我出去,我还不想死啊!先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