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林是了无生机的荒芜,连树木都是焦黑着挂着几根树杈,不知走了多远,越走越慌。突然一群乌鸦嘎嘎大叫扑棱着飞跑了,我吓的头皮发麻,汗毛都竖起来了,也抱紧了怀里的小猫池儿。
前方一片破败,到处都是烧毁的痕迹,沿着并不怎么明显好走的路进去,看到被火烧过之后倒塌的房屋,我脚下踩到什么东西,用力的踢了踢。
暗位上前抱拳行礼后单膝跪在我面前示意我抬脚,我听话的抬起脚任由他将地上的东西捡起观察。
那玩意儿黑乎乎的,看着像布料。
暗卫:“殿下,这可能是那些唱戏的人专门穿的袍子。”
“唱戏,这里的人还听曲?难道他们世代都是戏班子出身。”,梅月难得开口。
暗卫蹙着眉:“不知道”。
我再次抬眼时,周围已经变了模样,前面台下围了好多人,台上戏子咿呀咿呀哟的唱着什么不知名的曲儿,我隐约听到一两句,什么“月下……花儿……别离……,夫人消瘦”。
我猛的收紧手臂,低头一看,还好,池儿还在。
我让他变回人,问其他人呢?
池儿:“别急,这里是个幻境,乃是人死时的怨念所化,这里应该是某个人死之前的画面。剩下的人也都在,只是我们看不到。”
我哦了一声,稍微抬高音量,这里有不少人,怎么才能判断是哪个人?
池儿拉住我的手,凑到我面前说:“这里的画面不会一直停留在这里,待会谁离开了,我们就跟着谁走。”
我摸摸鼻子,嗯了一声。
“泠儿”?
“嗯?怎么了?”
“这里的人看不到我们,我想亲你一下可以吗?”
我愣了一下,这种问题也要问一下我吗?我瞥见他的一只手穿过我身后,直接将我带进了他的怀中,他现在已经不变小孩了,我在他怀里矮了一大截。
他的唇覆了上来,睫毛轻颤,缓缓盖上了眸子,一行清泪顺着他的眼尾流了下来。
我心中一颤,在闭上眼睛之前,擦去了他脸上的痕迹。他吻的极其温柔认真,简直深情的不像话。
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像是过去了很久,他慢慢的放开我,手却被扣的死死的。
画面歪曲,一个小女孩离开了视线,池儿拉着我跟上了。
这女孩背着箩筐一路上都在自我陶醉,脸上洋溢着笑,脸颊两边挂着可爱的酒窝,两个麻花辫被她蹦跳着一甩一甩的。她口中唱着刚学来的戏,正努力的模仿着。
我听着她哼那跑调的曲子,一边若无其事般的时不时偷瞄着池儿。
他眸光平静的看着前方,每一步都走的很稳,像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却被他走了一千年的感觉。
那女孩停在一个门前,推门进去,将箩筐放在一旁,大喊了一声:“娘,我回来了”。
“死丫头,死哪里去了现在才回来,没看见我忙着照顾你弟弟离不开身吗?你采的野菜呢?还不快去做饭。”一个尖酸的女音从房间里传出,小女孩儿“哦”了一声,乖乖进了灶房。
我看她熟练的择菜、洗菜,将锅碗都刷了一遍,淘好米上锅,就开始一边烧火,一边炒菜,动作行云流水,轻松自在。
池儿将我拉到一边,我坐在了他的腿上,他低头靠着我的肩膀神情眷恋的假寐。我捏着衣角,低头看了看脚,心不在焉的等时间过去。
“妮子儿,饭做好了没,我饿了?”,一个粗俗的男音传来。
“做好了,做好了,爹爹先进去看弟弟,我一会儿就端进去。”
脚步声远离,里面传来了两口子开心的笑声。
妮子娘:“哟,孩他爹回来了,快来看看阿宝,他听见你回来就笑了。”
妮子爹:“是吗我瞧瞧,哎哟我的小祖宗哎,你会冲爹笑了,爹赶明让你吃好的,喝好的,给你养的白白胖胖的,你长大后可千万要出息啊,爹就指望着你给我长脸了,哈哈哈。”
我支棱着有些发麻的身子撇撇嘴,什么破事,他能听得懂这些?
一家子欢快的把饭吃完,她娘回屋里躺着,让她去把碗洗了。妮子爹搬个板凳靠在树下翘着二郎腿,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看着门外一群鹅追着一个小孩儿啄,那小孩儿被吓的直哭,他在这边哈哈直笑,挑逗他赶快跑。
洗完碗妮子出了门,她来到了村口搭建的戏台下,脚步一转去了后面的门那边,她躲在一棵树下偷偷的看着里面。
我从这边刚好看到过道的门槛上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白净少年,那少年眉目清秀,眼睛里却仿佛盛满了故事,看着有些早熟,破旧的衣服被洗的微微发白。
他正盯着一本书看,一边抬起手用手指做出什么动作,一边嘴巴半张合,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那少年抬起头刚好看见妮子躲在树后面偷看他,他冲她一笑,放下手中的书走上前来问她:
“你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妮子有些呆萌胆怯的说道:“我想~我想看你唱戏”。
“哦?你喜欢听戏”。
妮子红着脸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
“那我教你好不好,你以后想学就来找我,我把我会的全都教给你,你愿不愿意叫我师父都行。”
“啊~好耶真的吗,你愿意教我?”妮子轻啊了一下,马上又兴奋的手舞足蹈。
“当然,你以后想来就来,不用躲着偷学。”
妮子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他,露出傻傻的一笑。
画面一转,十几岁的妮子手里拎着一条鱼。一顶小轿子被抬着路过妮子,里面的小女孩儿突然掀开帘子刚好和妮子对上了视线,妮子怔怔的看着她。
那小女孩也一愣,随即冲她一笑,瞥了眼她手里的鱼,眼珠子滴溜溜的直转。
第二天妮子又碰到那个穿着漂亮裙子头戴好看饰品的女孩。
她歪着头冲她笑,跟她打招呼:“你好啊,我叫苏洛泠,我是来找你玩的,你还愿不愿意抓鱼,我想吃烤鱼了。”
我听她说叫什么名字时愣了一下,这人是我吗?那我认识这个叫妮子的人?
这一天妮子独自蹲在水边儿洗衣服,嘴里哼着轻快的小调,时不时的抬头看向不远处林子里一群玩乐的孩童。
“阿宝,听说你考上童生去镇上的学堂读书了,那里的夫子都很厉害,他们教了你什么?”阿宝看上去该有十岁了。
一群孩子将阿宝围在中间不放他出去,一只胖乎乎的手抓住了阿宝的袖子。
他用力的将袖子扯出,不耐烦的冲他们说:“夫子昨天教我们君子应当知礼义廉耻,需忍耐克已方能百折不屈,不要像市井泼妇一样言行粗鲁,行为不端。”
“哇,那阿宝你是君子吗?”
“当然,我一直都在学,夫子说了,圣人都是从君子开始的,我将来若是当了官,应该为百姓做表率”,阿宝骄傲的扬了杨眉,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那你可不可以教我们写字,等我们以后有钱了也可以买书看”。
“对啊对啊,到时候我也是君子了”。
阿宝不屑的说道:“就你们,也就配在地里插一辈子的秧苗儿了,还想买书当君子,你见过哪个庄稼汉是圣人吗?”
“那阿宝,你教不教吗?”
阿宝:“不教,你们让开”。
“好吗阿宝,别生气了,我们一起玩躲猫猫吧,你快躲起来,我来找你们”。
其他人:“你个胖子别给我偷看,你先对着树数一百下才能找我们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我要开数喽,你们快躲起来哟!1、2、3”。
那群孩子一窝蜂的散了,我见他们都朝林中跑去,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妮子洗好衣服,上前问小胖子她弟弟在哪?
“我们在玩捉迷藏呢,妮子姐姐你先回去吧!我们一会就回去”。
“那行,记得别太晚了哈”。
“嗯嗯,知道了”
妮子背着衣篓子走得轻快,她比之前要高一些了,只是看着还是太轻瘦了。
她忽然停住,迟疑的看着前方的戏台,一个大娘突然喊她:“妮子哎,待会儿是不是要上台唱戏了,怎么还背着个篓子啊?快点给我,你赶快去换装把脸换了。
妮子诶了一声:“那麻烦大娘记得把篓子送到我家交给我娘哈,我这就进去”。
周围一群人跟着起劲:“妮子唱戏这十里八村哪个不赶着来看,没有你和远哥儿,这戏啊,我们都听的不尽兴。”
周围哈哈哈跟着大笑,妮子羞红着脸微微向一边撇头,用手撩了下额上的碎发。
“你快点去,要没时间了,东西我帮你捎回家就行了,而且他在里面呢”。
妮子冲她灿烂一笑,点点头,“那麻烦你了”。
我们跟着她进了后面的一个门内,里面还有几个和她一样要唱戏的戏子。
她冲众人打了招呼,目光看向一人,甜甜的笑道:“知远,我来晚了。”
他转身看她,眸子显了笑意,微微牵动嘴角:“不晚,你来了就好,快去准备吧”。
“嗯”
我见她换了褶子裙,将两个长长的水秀挽了上去,自已对着镜子飞快的上妆,然后被一只手夺了过去。
“别急,我来帮你画,你休息下”。
“那,谢谢。”
我下意识扭头对上了阿池的目光,这人从始至终眼里好像都只有我一个人。气氛有些尴尬,我突然觉得有些煎熬。
终于等他们画完台下早早坐满了一群人,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子都喜欢听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