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百娆还好,她虽行路一天,但马车上备有点心,她可随时享用。再加上穿越以来,没有吃晚饭的习惯,所以还一点儿都不觉饿。
张秀娘可是饿坏了的,不顾粥烫,吸溜吸溜喝了起来,一连喝了三碗才作罢。
看着她的狼狈,花百娆脑子里有千百个问号,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洗澡间在耳房内,放置了一个大木桶,氤氲的水汽自木桶内蒸腾而上,整个屋子里雾蒙蒙的。她想让秀娘先洗,白荷却告诉她,厢房内有浴盆,是下人们洗澡所用,可让张秀娘去下人房内洗澡。
花百娆点头答应了,但秀娘不肯去,她是惊吓过度了。刚才在前院廊下,她等了她那么久,仿佛到了时间的尽头,她好不容易抓住了生的机会,实在害怕,怕这只是一个梦。
现在,无论如何,她也不想与花百娆分开。
这陌生的环境,又经历那样的事情,花百娆看出了她明显的应激反应。便吩咐白荷将木盆拿到耳房来,两人一同沐浴。
等木槿白荷二人将木盆注满热水,花百娆已经泡进了温暖舒适的热桶内。乡野村民们在冬天是不洗澡的,没那条件,所以,许多人身上都臭烘烘的。
花百娆觉得自已身上也很臭。凌霄负责给她搓背,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搓出了二两灰。
正舒舒服服的享受着,便听得木槿一声“哎呀!”
花百娆睁开双眼,隔着朦胧的水汽去看,便看见秀娘身上满身纵横的伤痕。有些伤口已经愈合,形成狰狞的疤痕,而有些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谁将你打成了这样?”木槿一边小心的往她身上撩水,一边问。
“我丈夫。”
“他为何打你?”凌霄接过话茬。
“我丈夫好赌,又嗜酒,输了钱就打我,也打我女儿。”
说起秀娘的女儿,花百娆才想起来,如今妞妞该六岁了,“妞妞呢?”
“让我丈夫卖了。”
她说话时格外的平静,麻木的样子仿佛卖的不是自已的女儿,而只是一头牲畜而已。
“什么时候卖的?你可知是何人经手?”
想起那个乖巧的小女孩儿,花百娆疼惜不已。
可秀娘只是摇了摇头。
花百娆换了一个话题,“你怎么沦落到勾栏院的?”
“我丈夫把我卖了。”
“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坐地虎。”
“这是诨名还是真名?”
“真名叫狄虎。”
“好,秀娘,”花百娆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我记住他了,有朝一日,我定会找到他,替你讨回公道。”
秀娘的眼里突然间有了些神采:“你能帮我找回妞妞吗?”
“我会想办法。”
人海茫茫,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被拐卖的孩童都不容易找回,更何况古代?花百娆不敢答应她,却也不忍拒绝。她知道,救她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经成了她的依靠。
木桶里的水渐渐凉去,二人在木槿和凌霄的服侍下,穿了衣服出来。白荷早已铺好了床,放下了床帐。原本安排木槿夜里陪侍,只因花百娆不习惯。再加上秀娘也要和她在一起,所以便取消了值夜的人。
丫鬟们吹灭了桌案上的烛灯,关门离去。夜色朦胧,花百娆与秀娘同床而卧。秀娘太累了,她很快沉沉的睡去。
只是到了夜半,花百娆被声声哭喊呼叫之声惊醒。秀娘做了噩梦,梦里,她的丈夫打她,也打她的孩子。
······
花百娆以前没那么大的胆子,她向来规规矩矩的,怕事,更不敢惹事。虽骨子里讨厌自已的唯唯诺诺,可在规则之下,她不敢越雷池一步;在领导面前,不敢反驳;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反而不敢释放自已的善意。
她是大多数沉默的一员,只想藏在人堆里。
反而穿越以后,她竟做了许多胆大妄为之事。她觉得畅快,却也知道是在拿自已的命去冒险。可就像那些喜欢极限运动的人,明知危险,却义无反顾。
早上刚爬起床来,花老太君身边的芍药便已经等在了门外。她是这样说的:“老太太听说,昨日有位女子与你一同进府,问你怎么没带过去让大家见一见?这不一大早就让我来请了。”
这是迟早的事,就算花老太君不来请她,她也会带秀娘前去。
“芍药姐姐稍候,我洗了脸就带秀娘过去。”
木槿为她穿了一套崭新的裙袄,厚实、温暖而华丽,头上也插满了钗环。铜镜里的人,面如玉盘,容貌娇艳,的确是人靠衣服马靠鞍。
她知道这府里对她所有的好,都只是利用,所以坦然接受这所有的恩赐。不接受也没办法,只会惹得那群长辈不高兴。
她这个人既已入局,便要想办法为自已谋个出路出来;反悔?只会闹得大家难看,于她不利。更何况,现在有人需要她,而她也需要借助府里的势,她会极尽所能,讨好府里的长辈。至于那些不喜欢她的人,她也没办法。只要别人别惹她,她也不会让自已的暴躁脾气显露出来。
秀娘也换了衣服,是一件半新不旧的绿色夹袄,一条藕色百褶裙。她头发的样式没变,还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发髻,用布条缠绕。
一说要带她去见花老太君,她有些扭捏,花百娆好言安慰她:“你以后要留在我身边,就需禀明老太太,让她做主。更何况,找寻妞妞,也需求助大老爷。”
秀娘点头,二人一同出了后院,来到前面,进入堂屋。
花百娆向老太君见了礼,便示意秀娘前来。
秀娘噗通跪在地上,口里说着,“给老太君磕头。”然后“嘣嘣嘣”结结实实的朝地板上磕了三个响头。
芍药笑着赶忙把秀娘拉起来,“太多了,磕一个就行,也不必磕这么响。”
宁嬷嬷侍立在侧,笑道:“一看就是个乡下人,不识礼仪规矩。”
花百娆却看到她有些红肿的额头,“疼吗?”
秀娘摇摇头。
花老太君也笑了笑:“这小媳妇子心眼太实诚。”然后又问,“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