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轩闻言,唯有苦笑以对,心中暗忖:
“云叔既曾面见山神,又精通玄妙术法,这汪山爷究竟是否已窥破云叔隐藏于我身的手段?倘若未曾,那云叔又该是何等惊世神仙?”
此刻,汪山爷并未深究,竹轩自是也不再提及。
适才,他险些被蜗牛喷出的盐液所溅,加之湖畔盐香扑鼻,不禁心生好奇,遂问道:
“前辈,此地湖水竟是咸的吗?”
“然也,此乃盐湖也,千年前唤作汪海…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历经无数劫难,方以今日之貌,存于世间。”
汪山爷缓步踱于木栈之上,铠靴踏响,每一步皆似承载着无尽沧桑。
竹轩闻此,思绪飘飞,忆及千年前川鸣山脉的盛况,还有云叔过往。
转念一想,或许这些前人高修,正因战役太过悲壮而不愿忆想。
念及此,他转而向汪山爷探寻道:
“晚辈曾耳闻川鸣山脉昔日雄伟...与今大相径庭,人迹罕至,此番登临汪山,亦是眼界大开。
书中所述高山美景、珍稀灵草灵兽,真是令人神往。”
汪山爷闻言,略显讶异:
“云道友竟知晓如此多旧事旧闻,如此秘事...山下之人多已忘却,你竟能娓娓道来,实属难得。”
“晚辈不过道听途说,真伪难辨…但我认为,学海无涯,记下便是,真伪自有修行路上验。
若事事初时便疑,又如何能习得百家之长,如何学得真才实学?”
“妙哉!此言极是!难怪蜜道人遣你前来,她与翠道人可安好?”
“晚辈无缘得见掌门真颜,皆是蜜道人与诸位道友代为指点照顾。”
一番交谈间,二人已至码头。
此处舟船林立,外观虽小,实则内部别有洞天,空间广阔无垠。
码头以废墟改建,与外界房屋相呼应,然其下却如洞天之境,每层皆有水道环绕,机关吊桥错落有致,其间停泊着诸多翻修一新的中小型战船。
以竹轩估量,每艘战船皆可容纳百人,装备重炮弩箭亦不在话下。
此地码头设计之妙,在于每层皆建于砂层湖底之下,却似被某种秘术或奇异矿石所隔,湖水无法侵入。
每层只需启动机关,便可迅速上浮出海。
尽管机关略显老旧,水道机关槽位上锈迹斑斑,但仍可清晰窥见各式老船灵光闪烁。
其上火炮船杆雕纹皆为狼首,令竹轩忆起此前在解救牺牲将士的古桥上所见的那些狼头炮。
然而,他心中暗自警惕,生怕言语间泄露云叔的事,遂借书中所述为由,问道:
“汪山爷,晚辈于书中曾见此类狼头雕纹,却未知其名,亦不知出自何时朝代,难道是?”
“不错,云道友已猜到一二,我虽跟着师祖学习诸多土行本领,但却善水战。
四百年前,梧国大大小小,除魔抗敌的河、湖、海战皆有参与。”
言罢,汪山爷带着竹轩上船,参观了数条战船,一览其威。
竹轩仔细观察了炮口、船杆,皆刻有“渊明某某年”的刻字。
其实,谈及朝代,自九霄大陆熵王一统以来,初时并无年号之记,皆以熵年数字代之。
直至近百年间,各地方才开始采用年号以记年历,记载史学。
梧国朝政动荡,分裂频仍,改朝换代更是层出不穷,但终归仍称梧国,不改国民之称,以梧地、梧国、大梧等名自居,似乎以此更显正统之尊。
观毕战船,二人沿着栈道继续前行,直至一处小山映入眼帘,其上兵器残破,断剑横陈,坟墓累累,数以百计。
循山径而上,至山顶,一座仙观巍然矗立,竹轩随汪山爷步入其中,四处张望,目光中已无初见画像时的惊惧。
观内供牌与仙像皆以珍稀晶石雕琢而成,然灵光黯淡,仿佛岁月已将其辉煌磨灭。
据汪山爷所言,这六位仙像皆是往昔的山神,身怀大神通,然时移世易,传承之术法愈发苛刻,或被盗于邪魔之手,或仅存其书而无人能学。
总之,终是致使大多绝技失传。
竹轩依汪山爷指引,向诸位仙师行大礼,随后逐一插上清香。
供牌间,一奇异法器引人注目,形似水瓶,其上倒扣一水壶状之物。
壶嘴处站立一只灵气缭绕的虚实体大嘴灵鸟,其大如半臂,栩栩如生,似活物又似壶的延伸。
竹轩目光炯炯,凑近细看,那鸟竟扭头动嘴,言道:
“道友有礼!道友有礼!你是龙娃娃!吾乃山岳!”
其声洪亮,震颤空气,点头行礼之态,憨态可掬,语调更是学自汪山爷,令人难忍笑意。
竹轩闻言,哈哈大笑,亦学着鸟儿点头之态,回应道:
“见过山岳道友!我名云起时,唤我云道友便是!”
汪山爷见竹轩的搞笑学样,亦以那深沉嗓音放声大笑,笑声如烧锅在炕上摩擦,更是趣怪无比。
他缓步上前,轻抚灵鸟,那鸟竟如传音符般,播放出各式声音。
有乡亲祈求子嗣之言,有山下雷雨交加之时,匪寇躲雨于仙观的忏悔之声,亦有失镖求示之语,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那山岳鸟不仅言之凿凿,其脚下法器更神奇非凡,映照出鸟儿所见之人的虚幻影像,宛如纸人,面容虽模糊,却尽显鸟儿心中的形象,虚空投射于大家眼前。
播放感人场景时,山岳鸟更添几分说书先生的风韵,唉声叹气,仿佛引人共鸣;
至匪寇忏悔之处,则如炸毛般激动,模仿汪山爷威严,厉声道:
“你可知罪!”
其态若演剧,令人捧腹大笑。
时光荏苒,不知过了多久,竹轩或坐或立,沉浸其中。
汪山爷则不仅聆听观看,更坐于一沉木案前,研墨提笔,记录点点滴滴。
竹轩一边帮忙铺设墨纸,一边聆听汪山爷讲述山下山上之事,渐渐地,他发觉这位山神爷并非世人所言的那般轻松自在。
说得渴了,汪山爷凭空施展移形术法,变出之前在工坊的茶杯茶壶,还给山岳鸟摆了个新杯,予它也饮上几口。
逗鸟观影,不觉间,夜幕降临,直至黄昏之后,汪山爷才将所有琐碎之事一一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