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月随着刘氏众人的步伐,终于踏入了益州的土地,被易家的部曲妥善安置在一处幽静的庄园之中。
此处的守军,已接到了易修齐的密信,严令他们不得擅自发兵,只需安心驻守益州,并替他悉心照料家眷。益州的将领与郡守,皆是易家的忠诚信徒,对易修齐的命令自然是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懈怠。
时光匆匆,如同白驹过隙,转眼间已是寒风凛冽的岁末。伶月在倩薇的讥笑声中,依旧执着地绘制着她的消寒图。她不理会数九的严寒,只一心期盼着良人的归来。
后来,她的身旁多了一个名叫喻竹的婢女。这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儿,是在她们前往益州的途中突然出现的。她肤色白皙,五官虽然不算出众,却透着一股子清新脱俗的气质。喻竹虽然寡言少语,但却与伶月形影不离,宛如她的贴心小棉袄。
伶月初时有些不适应陌生人在侧,但喻竹却似乎天生就是她的婢女,一举一动都让她感到舒心自在。喻竹告诉她,是大公子特意吩咐她来此照料伶月的。
喻竹的到来,让伶月感到了一丝温暖,然而季才的离去,却又让她心生惆怅。
季才前来向她辞行,说喻竹既已到来,他便可安心离去,去寻大公子了。
伶月看着他腼腆的笑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
“这场纷争,究竟何时才能了结?”伶月忍不住问道。
季才微微皱眉,浅笑道:“此事我也难以预料。但我知道,只要大公子愿意,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化解这场纷争。”说罢,他后退几步,又突然停下,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姑娘,你是否需要我给大公子带封信去?我此行正好可以顺路捎带。”
伶月轻轻转身,手指轻轻抚过窗棂上的缝隙。益州的风沙极大,刚擦过的窗户上又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于是,她故意打趣道:“不必了,我想说的话太多太多,恐怕写都写不完。到时候你岂不是要被我的文字给拖住了脚步?”
季才听了这话,默默地行了礼,然后转身离去。
伶月最近听到了一些风声,一开始大家都想瞒着她,但她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在她的“严刑逼供”下,喻竹终于招了。
平州的守军居然只剩下不到八百人,而外面的义军和流民加起来却有三四千人之多。
伶月虽然是个女子,但也知道兵事之艰难。看看这人数悬殊,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守城有多难。不过,她也清楚,就算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一定会坚守在那里。因为这是他的责任,他的担当,他男子汉大丈夫的承诺!一想到这,她的心就揪得更紧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消寒图都画完了九九八十一日。春风又绿江南岸,可她的良人却还没回来。
偶尔她会收到他寄来的信,虽然只有几句话,但对她来说却字字值千金。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能说会道,逗得她满脸通红。而她呢,总是保持着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他费尽心思才能逗笑她。
可现在呢,在这方寸之间的信纸上,她却写得满满当当的,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对他的思念和牵挂。而他的回信却越来越简短,除了报平安就是报平安,连半句甜言蜜语都没有。
伶月一方面担心他的安危,另一方面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她只希望这场纷争能早日结束,让他平安归来。每天她都会默默祈祷上苍保佑他平安度过这场劫难。
正月刚过完,春风就开始送暖了,好消息也跟风一样吹到大家耳边。那些折腾了好几年的义军,终于被摆平了,平州也恢复了以前的宁静。渭水边的守军们,都高高兴兴地准备回家。
“咱们啥时候能回平州呢?”伶月一脸期待,眼睛里都闪着光。
喻竹看着她那副归心似箭的样子,忍不住逗她:“急什么,咱们暂时还不会走。”
伶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们……是不是还要上京?”
喻竹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愤慨的神色,“你说这皇帝老儿,好好的皇帝不当,非去信什么黄老之道,还找了个野道士当国师。他整天不理朝政,就知道修仙炼药,你说这荒废国事,百姓能好过吗?”
伶月一想到那座冷冰冰的皇宫,就觉得浑身发冷。“那皇宫的根基,可不是闹着玩的,哪能说动摇就动摇?”她嘟囔着。
喻竹却一脸坚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公子他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他要是没十足的把握,怎么会轻易涉险?我信他,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的!”
十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伶月和喻竹来说,这十个月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金瓯翻覆,移鼎之业已成的消息传来时,两人都愣住了。
伶月和刘氏她们从益州搬到上京,一路上吹着冷风,到上京的时候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
马车停在一个大宅子前,带队的领军说这是大公子给她们准备的临时住所。一行人走了三四个月,累得够呛,看到这个宅子还挺像样的,就忙着开始搬东西了。
伶月正和喻竹一起搬着家当,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为首的人穿着深蓝色的骑马装,脸还是那张帅得掉渣的脸。
伶月看着他,不自觉地抱紧了怀里的小包袱。
时光匆匆,恍若隔世,一年六个月零七天的时间,他们终于重逢了。伶月的眼眸中泪光闪烁,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仿佛是见到了久别的亲人,又像是回到了那熟悉的故乡。
易修齐骑着骏马飞驰而来,他身姿矫健,一跃下马,快步走到刘氏和祖母面前,恭敬地跪下行礼。
刘氏见到他,激动得紧紧抱住他的头,双手颤抖着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她仿佛要将所有的思念都倾诉出来,但此刻人太多,千言万语只能暂时压在心底,等待以后慢慢诉说。
就在这时,大公子刚刚扶起刘氏,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等奉圣人之命,特来接公主回宫,公主,请启程吧。”
伶月抱着小包袱呆立在原地,看着眼前这几位穿着宫装的侍从,心里五味杂陈。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惊呆了,哗啦啦地跪了一地,齐声大喊:“恭送公主回宫!”
伶月穿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手指轻轻一挥衣摆,单膝跪地,声音低沉有力:“恭送公主回宫。”
伶月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回宫?那个冷冰冰的皇宫,她真的还要再回去吗?
她忍不住看向了易修齐,他也正用深情的目光凝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