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身姿飘逸,率先跃下船舷,旋即便回眸,伸臂将伶月也轻轻环下。
伶月轻提罗裙,随着大公子的步伐款款前行。耳畔萦绕的是海浪轻吻栈桥、细语堤岸的悠扬旋律。她环顾四周,惊见自已竟身处一座幽静的小岛,四周林木葱茏,密不透风,唯有前方一条蜿蜒小径,通向未知的远方。
“这是哪里啊?”伶月有些迷茫。
大公子握住她的手,拉着她继续走,“你应该问我们要去哪里才对。”
伶月回握他的手,笑了笑,“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心里却默默加了一句,希望能和他多待一会儿。
夜色如墨,月影朦胧,大公子的面容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唯有他的声音清晰可闻,“你就不惧,我将你弃了?”
“我卖不了什么钱,买了我还得管饭,多不划算。”伶月故意这么说,想气气他。
大公子竟然点头附和,“你说得对!”
伶月一时语塞,想要挣脱他的手,却反而被他握得更紧。正当她打算冷落他片刻时,又听到他低声耳语,
“虽然这买卖折本,但我也做了六七年了,或许以后还得继续赔下去——”看到伶月脸色变了,他又赶紧改口,低声耳语,“不过,如果你愿意给我当媳妇儿,将来给我生个孩子,那我这买卖就不算亏。”
海风轻拂,带着丝丝凉意,伶月的心跳却如鼓点般急促。她羞红了脸,用力推开他,慌乱地整理着被海风吹乱的发丝,结结巴巴地嗔怪道:“谁……谁要嫁你为妻!”
声音细如蚊鸣,瞬间被海风吞噬。
说完,她不等大公子回应,便提着裙摆快步向前走去。
主路两旁,风灯摇曳,隔一段距离便放置几盏,然而海风轻拂,却使多盏风灯熄灭,愈往深处,光线愈发昏暗。四周静谧,唯有林鸟与夏虫之声交织。
伶月心生惶恐,此地陌生至极,前路茫茫,不知通向何方。她偷偷回眸,见大公子依旧原地伫立,未曾移动。
她正欲寻觅借口返回,却忽觉裙摆被异物轻触。她低头凝视,惊见一黑色圆滚之物蠕动于脚边。惊恐之下,她尖叫出声,忘却了寻找台阶,径直奔向大公子。
大公子伸出双臂,稳稳接住面色惨白的伶月,含笑凝视她紧抓自已衣襟、颤声带着哭腔的模样:“前方有物,咬我裙摆。”
大公子柔声安慰:“莫怕,待我前去会会此小贼。”
他弯腰捡起路边石块,轻轻一掷,风灯杆子应声而断。他徒手掰断风灯,瞬间变为手提灯笼。
然后他手提灯笼,悠然前行,伶月不敢独留,只得紧随其后,却始终保持两步之遥。
灯笼映照下,那“小贼”原形毕露,竟是一只肥胖的刺猬,悠闲地在路中央爬行。
伶月顿感尴尬,见大公子轻踢刺猬臀部,那蠢萌小家伙才缓缓爬入树林之中。
大公子回眸望她,嘴角含笑:“此猛兽真是吓人,竟让姑娘受惊了。”
伶月羞涩难当,恨不能寻一地缝钻入。她再也不敢独自前行,只能怯生生地跟在他身后。而他,却紧紧握住她的小手,不曾放开。
与他并肩而行,伶月顿觉暗夜中的精怪也不再可怕。
伶月的思绪不禁飘回他们初遇之时。那时,他踏过尸山火海而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她当时惊恐万分,不知这位眼神冰冷如霜的少年要将她带向何方。如今,他依然紧握她的手,她依然不知目的地何在。只是此刻的她却只希望这条路能永远没有尽头。
两人再度踏上前行之路,未几,前方豁然开朗,密林尽头展现出一片空旷之地。此处精致园林静静伫立,四周翠竹环绕,白墙灰瓦间流露出别样的清幽韵味。
“此乃春山岛。”大公子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淡淡的自得,“此地,乃我及冠之年父亲赐予我的产业。除了几名守岛看园的仆人外,我未曾带他人涉足此地。”
两人尚未走至门前,大门已自内缓缓开启。一位身着靛色衣衫的老者静静地站在门内,见二人到来,他恭敬地弯下腰身,道:“大公子久违了。”
易修齐快步上前,轻轻扶住老者,温言软语地回应:“张伯安好,近来身体可还硬朗?”
伶月随后而至,眸光流转间,已将四周景致尽收眼底。此园虽无燕园之广,却别有洞天,尽显清雅幽静之趣。亭台错落,水榭廊桥相映成趣,每一砖每一瓦皆透着文人墨客之韵味。
大公子含笑领路,行至一丛花木前,指间轻抚花瓣,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此园中景致,皆为吾亲手所布。昔年征战西南,曾于蜀地得见一种山茶,名曰醉杨妃。其花形婀娜,色泽粉质,一见之下,便为之倾心。遂命人携回种于此园,可惜仅历一载,便枯萎凋零。”
伶月闻言,陷入沉思之中。她轻启朱唇道:“世间万物皆顺应天时地利而生灭。这些花草亦是如此,各有其生长之道。强行移植,只会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