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原对梅庭轩道:“过几日,你去探望一下你师父吧。”
玄真作为宗门执法长老,胞弟却犯下如此重罪,本就大受打击。本想亲自捉拿胞弟当面质问,得到的却是弟弟身亡的消息,连最后一面都无法相见。如今已消沉多日。
“师父……他现在怎么样了。”梅庭轩问道。
“不是很好。”陈原摇头,“其实寒新死在幻尊手上也算一件好事,他已被浊气侵蚀,回宗门下场或许更糟。”
“你师父还是记挂你的,即使这样他还托人让我来看看你。”
梅庭轩闻言更愧疚,师父如此还想着他,他却还在自艾自怨,数日不曾去看望。
“多谢景贞叔叔,明日我便去望山崖拜见师父。”
“孺子可教。”陈原欣慰,大方分享自已经验:“你去时可以先亲切关心一番,暖暖心;而后再准备些修行上的问题,转移他注意……”
对于陈原开解他这件事,梅庭轩十分感动,但是思及陈原十分“善言”的“优点”,他还是礼貌地把人请走了。
【小如山】
还有一日就是清明。
吃完今日的早饭后,少女迅速清理桌面,随后又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一大袋素色纸绢,堆在桌上。
某位“疏介远世”的幻尊则垂眸,认真折花。
青溪对着附带的小册子,按步骤折腾好一会,成果却和册子上的图千差万别。她实在不理解,明明每一步都差不多,为什么结果完全不同。
她抬头想看看阮霖生折的怎么样,只见一枝花瓣层叠的漂亮花朵在他手中成型——他手边已经有两朵折好的花了。
青溪盯着男人的手看了一会,目光慢慢往上。阮霖生一双手巧得很,系个蒙眼的白纱也有不同花样,或许是要做活的缘故,他今日把头发都束了起来,充作发带的则是覆眼的白纱,见雾并不算短,长长的白纱被编进发内,挽至脑后将头发高高束起,显得利落又精巧。
青溪既看不懂阮霖生怎么编的头发,也看不懂他怎么折的花。思索片刻决定放弃:“你来折花,我去拿彩墨上色。”
阮霖生纳闷:“折花很难吗?”
就算你长得好看,我也是会生气的!青溪佯装气恼,起身道:“我上楼了。”
阮霖生闻言,忍不住侧头轻笑,垂在肩上的发丝随身体的轻微颤动滑落身前。今日的他一席堇紫,脖颈是同色丝绸颈带,棱形的青玉坠在颈带下方,随动作微微晃动,于清澈的日光下色彩流转。
青溪动作很快,几步踏上楼梯,听到笑声后不由循声下望——如花含蕊舒叶,披枝千行,又似丹青,墨彩泽润,如绮如云。
她神色忪怔,反应过来后匆匆走向阁楼。
颜料拿下来后,两人一个折纸一个上色,本是闲适好时光,阮霖生却感到对面之人的心不在焉,他问道:“你怎么了?”
对面的人呼吸声微顿,回答声音仍与平时一般清亮:“我没怎么呀。”
阮霖生没有再说什么,待两人将花朵扎完,他将指尖的花微旋,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愉悦道:“最后一朵了,应该比其他的要好看一些。”
他这朵做的时间最久。
青溪惊叹:“好好看!”
“视线”中少女似乎伸出了手,淡淡薄雾向他飘来,他嘴角微弯,将花递去——两人的手意外相碰,少女肌肤柔软温凉的触感袭来,他还没做什么反应,对面便倏然收回手,精致的纸花没被接住掉落在地,染上薄尘。
青溪一惊,顾不上其他,急忙弯腰捡起纸花,看到花瓣结构依旧牢固,终于松了一口气,近距离观看更能发现纸花的制作之巧,花瓣错落,堆叠自然,实在无法想象阮霖生是怎么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花来。
她不由再次感叹,“近看更好看了,你以前真的没有折过纸花吗?”
阮霖生抿唇,沉默片刻才回道:“没有。”
两人没有再说话。青溪染好手里的纸花,收进囊中,看了一眼转身回房修炼的阮霖生。
【净明宗禁地】
青年模样的男子盘坐于地,双手掐诀垂放膝上,微白的光点从他身上溢出落入阵中。
“规元。”一个发须皆白的男子不知从何处出现,看着阵中的男子,语气感慨:“你现在都成掌门了。”
“鸿峻长老。”青年睁开眼,露出深邃沉静的眼眸。“恭喜出关。”
鸿峻苦笑:“可惜还是没有突破。”
他走到规元身旁坐下,双手施诀,没多久他身上也浮现出白色微光没入阵中。
规元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波澜,惊道:“您这是……”
“我出关时听说天心珠被盗就去追拿叛徒,结果不小心打伤一个月宫的小子,我哪知道才几百年灵界就跟变天似的。”鸿峻解释道,“因为这个我还听那个什么陈原小子唠叨了许久。你到底从哪找来如此多话的副掌门?”
“能让他如此,看来景贞颇有怨气。”规元惊讶道。
陈原此人看起来跳脱,其实最为谨小慎微,鸿峻这样地位的人他向来是不敢多言的。
“所以我决定来替你了。”鸿峻道,“现在宗门合适维持大阵的人没几个,反正我现在没什么事做,比起一个无所事事的太上长老,净明宗更需要掌门。”
规元下意识反驳;“不可。”
鸿峻大笑道:“你以为我是那种无私奉献的人吗?若非我出手,此刻天心珠或许已经回来了。我是因此才愿意过来的。且我又不是那种会傻傻守阵的人。”说到这里鸿峻觑了一眼身旁的规元,“我的傀儡昨日已经离开宗门了,猜猜我和你儿子哪个更快找到可以替代天心珠的宝物?”
他向规元眨了眨眼。
“是我狭隘了。”规元长叹一口气,终于站起来,对鸿峻郑重道谢道:“无论如何,多谢鸿峻长老。今日之事规元必铭记于心。”
鸿峻道:“你这小子还是那么较真。让我有些期待和你儿子见面的时候了,有你这样的父亲,想来也是个不错的小子!”
思及爱子,规元也忍不住微笑:“他不会让长老您失望的。”
能让一向谦虚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想来是十分满意了。鸿峻心中不禁对规元的孩子产生好奇,闭目凝神,维持本体灵气自然运转后,将心神转移到在外游历的傀儡身上。
见鸿峻安然坐于阵中,规元放下心来,打开腰间的玉牌。在看到堆积的一大堆事务后,略带忧郁地离开了禁地。
是夜。
青溪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怎的有些不想明天这么早来。她半睁着眼,看着朦胧的月光透过阁窗落进屋里,床尾轻烟袅袅,鼻尖淡淡的忘忧草香不知何时变成了浓重的沉香,伴随腐朽潮湿的水汽,床榻上病骨支离的妇人,开始无意识呢喃大女儿的名字,少女冷淡坐在一旁,为她擦身。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腐朽的气息越发浓重,几近令人窒息。她起身开门,看到她那修仙多年的姐姐光华照人站在一边,被几位衣饰华贵的修仙者簇拥。
前方的少年矜骄俊秀,收回敲门的手,轻快几步走到她面前:“门开了,师姐我们进去吧。”
冷艳女子却没有应话,而是看向青溪道:“妹妹……”
青溪不想耽误时间,打断道:“你现在进去还能见母亲最后一面。”
宋青湖大惊,被突然的消息冲击而显得表情空白,动作却很快,如一阵风飞掠进堂屋。
其他人面露惊讶,站在门口有些犹豫。少年看了青溪一眼,率先追着宋青湖进门。
那一眼的不满伴随着极冷的兰香扑面而来,几近刺骨。
青溪脸色微白,不自觉后退一步。
屋内传来妇人若隐若现的声音,因为身体虚弱,那声音极轻。但青溪还是听清楚了。
“青湖,这十年,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
她沉默转头看向屋里,没有进去。
不久,屋内传来少女的恸哭。
她会记得明日是什么日子吗……青溪陷入沉睡前还在想。
见雾是通过物品里的灵气进行反馈的,而这下山的路上大多数不含灵气的枯枝碎石。青溪提着灯笼,担心阮霖生“看不清”路,抿唇犹豫一瞬,还是攥住他右侧衣袖的角,小声道:“我带你下山吧,安全一点。”
阮霖生右手微蜷,莫名也低下声回道:“嗯。”
第二天,阮霖生出门的时候,窗台等待许久的青溪神神秘秘道:“霖生,你过来一下。”
注意到少女的称呼,阮霖生抿唇没有纠正。
他走到窗台,被少女牵着袖,指引他摸向什么。
阮霖生一碰这叶子就知道了,“金桔?”
这是青溪用剪下的金桔枝催生的。她的体质无法受用完整的回春丹,金桔却适应良好,将回春丹溶进水里浇灌,随意埋进土里的枝条一下就生根发芽,不一会比原株还要繁茂,绿叶莹莹仿佛能发光。
青溪叹为观止。
透过“见雾”,阮霖生能看到种植自已那盆金桔的花盆要亮许多,因为是被回春丹催生的,他的金桔里泛着淡淡灵光,让他一眼辨出。
阮霖生接过盆栽,一时竟不知说什么,许久才道:“多谢。”
青溪道:“不客气,真的感谢的话,你可以吹曲给我听,不过这次你可以揪自已金桔的叶子了。”
阮霖生抱着金桔皱眉:“那还是算了,舍不得揪它的叶子。”
青溪失笑,“浇水壶我放在窗台最右边,你可以用它浇水。”
阮霖生点点头,伸出手,果然摸到水壶。
青溪嘴角挂着的笑慢慢消失。
“诶——水要漫出来了。”
看得出某人真的完全没种过东西,青溪赶紧从阮霖生手上救出快被淹死的金桔。
阮霖生几乎做什么都很好,她下意识认为他也很会养植物。
临时给阮霖生补充一些种植小知识后,她又观察几天。眼见那盆小金桔从一开始光彩照人的模样,变得蔫哒哒。好像会发光的叶子也变暗淡了。
这天吃饭的时候,青溪对阮霖生道:“霖生呀,你修炼时间紧,我可以帮你照顾你的金桔。”
阮霖生想了一会,对她还是比较放心的,便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你帮我照顾,那我做什么。”
青溪道:“出太阳的时候,你抱它出去晒晒太阳就好了。”
“……”
窗台朝东,根本不需要专门抱到院子就可以晒到太阳。
“我看起来是什么很愚蠢的人吗?”阮霖生道。
青溪忍笑:“阮公子自然颖悟聪明,公子的小金桔也自觉不比,有些灰心丧气了。”
阮霖生还想说些什么,青溪却轻轻推他:“快去修炼吧,我会帮你照顾好它的。”
他忽然就忘记自已要说什么,闷闷应一声好,回了房间。
青溪看他听话转身,低头看窗台的并排的两盆金桔,不禁莞尔。
阁楼还暗着,青溪就迷迷糊糊睁开眼。连着几日的艳阳天让青溪生出去山顶看日出的念头,她慢吞吞穿好衣服,就着夜明珠的光将昨夜收拾好的画具背上径直下楼。
床头梅花摆件微微发亮,深蓝色的细沙如涌动的星河,可惜无人看见。
青溪下楼对阮霖生卧房所在方向轻喊了句:“我今天去山上。”
不一会,竹门里男人低声回应:“嗯。”
阮霖生自从恢复修炼后,每日的睡眠时间一下缩短为两个时辰,青溪睡的时候他在修炼,青溪起床了,他还在修炼。
真没看出,还是个卷王呢。青溪心想着,打开了饭桌上的食盒,两个肉包端坐正中间。——阮霖生提前留的。
因为阮霖生的作息,青溪现在都是晚上准备早餐,放灵器里保温一夜,第二天吃。
反正在灵界,保鲜什么的比前世厉害多了,放进去什么样,拿出来还是什么样。
虽说今日谷雨,天气好像还是很好呢。青溪用油纸包好肉包揣进怀里,脚步轻快地上了山顶。
太阳出来的时间极巧,青溪才把东西摆整齐,抬首望天时,那一线微明悄然割裂深穹,沉沉浓夜因此支离,在目睹这日夜交替的瞬间,青溪感觉她的心被什么触动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天际的光,那深红透金的光如此耀眼,如一团火,如此的灼热、明亮,将她的发梢,面庞,身躯染红。
云层如沸,滚滚流开,明亮的光线铺满大地,日光落在她身上,驱散了晨间的寒凉。
如此的温柔、安静。可她仍有种被烫伤的错觉。
净明宗群山连绵数百里,此时皆隐在一片雾海中,只露出黛青色的山间,依稀可见凡人不可建之玉宇飞檐,琼楼仙宫。
宋青湖给她的弟子服在阳光下泛着柔光。赤乌纱是所有修丹灵宗门常用的法衣制作材料,可少量吸收日光中的灵气辅助修行。对于青溪来说,不过是穿起来更暖和一点的衣服。——如此的暴殄天物。
她垂头抚摸身上的布料,莫名生出几分伤感来。
年少曾立志,走遍天下美景。可如今的她,连走出小如山的勇气都没有。面对修者,她是如此弱小,渺如蚂蚁对巨象。只想着等青湖后期成为炼器宗师时求一两保命法器……
青溪脸色暗淡下来,那个时候她已经七八十岁了,她真的甘心在宗门待这么久吗?她当初鼓足所有勇气,就是为了在这座山浪费自已近乎全部的光阴吗?
半晌,她拿出玉牌,给宋青湖发了一条消息。放下玉牌后,她再次陷入沉思。
青溪是被雨滴惊醒的,冰凉的雨点砸在脸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像一个信号,激活她身体其他感知,难以忍受的僵硬酸麻顺着肢体传达脑中。她艰难操控麻痹的四肢,狼狈从地上爬起来。如婴儿学步,磕磕绊绊走到放置画具的岩石上。
她的眼里还残留些许茫然,凭着肌肉记忆进行手上的动作,以一种生硬却利索的速度将画具收好。
雨点越来雨大,赤乌纱在防水这方面只比普通布料好一些,这么会功夫,她感觉到潮湿的水汽透过最里面的衬衣触碰到肌肤了。
倾盆打大雨发狠般落下,眼前的景物混成一片,她才见过初阳撕裂天地的景象,下一刻就面对这混沌成一片的天地,大雨扯天扯地垂落,空中的河往下落,地上的河横流,她穿梭在滚滚泥水中,紧抱着怀中的背包,一日未进食的胃姗姗将绞痛传入脑海。
她无暇分辨自已情绪,蹒跚向山下前进,整个人狼狈极了,雨水倾覆身上仿佛无力承受地弯下腰。
好在她的竹屋离山顶并不远,她抬头,柔和明亮的光从窗口透出来,被雨水模糊成晕白一片,那光如墨浸入空气中,弥漫进她身体里,她仿佛因此回暖片刻。
因冰冷而泛紫的唇莫名一颤,竹屋的门骤然打开。身材颀长的男人举着伞匆匆走出,感知到少女的身影时,面纱后的眼睛微微睁大,快步上前为她挡雨,她被揽着,几乎是挂在他身上被阮霖生拖回竹屋。
门被关上,大雨被隔绝在外。青溪如梦初醒般,深吸一口气,狠狠打了个冷颤。她怀中的画具不知什么时候被阮霖生接了过去,青溪扶着胸口,准备缓一缓去换身衣服。
嗯?
“衣服怎么是干的?”她惊讶道。
“我用灵力帮你烘干的。”阮霖生漫不经心回答,接着又用一种莫名埋怨的语气道:“你的伞是什么宝贝吗,放这么隐蔽?”
“啊?”青溪现在脑子还有些发木,愣一会才想起来这里后她都是靠着那个梅花摆件天气预报活动,下雨天从不出门,那雨伞怕是还在自已搬来的行李中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杂物间里。
青溪心口一暖:“谢…啊嚏!”
阮霖生微微皱眉:“你要不先吃点丹药?”
“不至于不至于。”青溪摆手,目光不自禁落在桌上摆的汤锅,袅袅白气升腾,温暖的香气勾得她的胃又是一阵痉挛。
青溪捂着肚子,坐到桌前,惊讶地看着锅中的青菜瘦肉粥:“你自已做的?”
她动作迅速给自已盛了一碗,阮霖生很快便听到了少女满足的喟叹:“好好吃!”
“嗯。”他微微抿唇:“煮粥而已,不难。”
青溪心里啧了一声,低声嘟囔:“真是让人羡慕的天赋。”
阮霖生浅浅笑了。
青溪安静喝着粥,她终于不再躲闪,专注打量眼前人。从他精心打理,如藻顺滑的长卷发落到白纱轻覆的双眼,微微翘起的可爱嘴角和端坐桌前的清俊身姿。
心里下了决定。
“谢谢你。”她轻轻道,有种奇异而陌生的温柔。
阮霖生不知为何有些不自然:“也,也不用这样。不过你下次可以带我一起去,遇到类似的情况我还能帮你拿些东西。”
“可以吗,不会耽误你修炼?”
“没有啊。”阮霖生不假思索道:“我和你一起上山,你作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修炼,有什么可耽误的。”
青溪悄然深吸一口气,按了按心口。
见少女没有回应,阮霖生想了想,继续补充道:“而且你不在家,我也挺无聊的。”
其实他一直在房间修炼或推演阵法,并非无事可做,但少了一个人,屋子变得十分安静。让他无法不在意。
他其实并不需要进食,只是想着她快回来了要吃东西才去厨房尝试做点什么吃的。
感觉青溪吃得开心,他也给自已盛了一碗,陪她一起吃。
青溪看他,认真道:“我知道了。以后我出门写生的话,一定会叫你一起去的。”
得到满意的答复,阮霖生不由再次点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青溪忍不住又笑了。
吃完晚饭后,青溪将背包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摆好,给它们散散潮气。阮霖生从厨房洗碗回来,走到她身边,也不知要做什么,青溪见他身子总微微向她倾来,似乎想看什么似的,青溪忍不住开玩笑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阮霖生茫然:“我不知道。就是看看你好一点没有。”
青溪一怔,脸上笑容更大:“那就是担心啦!好多了,今晚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见她说得轻松,阮霖生沉积在心头的陌生情绪散去一些,催促道:“那你快去睡吧。”
青溪无奈:“好好好,我把这些东西摆好就去休息。”
少女上楼时,还听到男人的叮嘱。
“下次别回这么晚了……”
她背身靠在门上,小心捂住胸口。那剧烈的心跳声如同她的喜欢,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