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韵居’的生意繁忙,赵菁却不常待在香坊,大多时候呆在香坊后的制香室里研制新香。赵蘅芜就更不用说,未入净明宗时不是呆在自已房间研究干支五行,就是外出游玩。
难得回来一趟,母女约好一起出门逛逛。
赵菁将研碎的花草香料倒进专门容器里,转头看向赵菁,头上的银薰球轻动:“娘!我把这些花梨母都处理好了。”
埋首调香的赵菁注意力终于落到少女身上,见她迫不及待的模样忍不住好笑:“着急什么。”
她随手记下今日调配的不同香料比例及效果,才对赵蘅芜道:“走吧。”
蜜色肌肤的少女凑上前来,鼻子微动:“娘!你这次新调的香真不错,将来上架一定能大卖!说不定能压天门谣一头呢?”
“香料调配比例都没出来,就说大话。”赵菁无奈道,却没反驳她的话。
赵蘅芜在心里偷笑,看来娘亲对这次的香很自信呢。
“对了。”赵蘅芜想起什么似的,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物,高兴道:“这可是缘香尊亲自制的香。”
千春词在售的香虽说也是由缘香尊研制配方,尊者本人制的香却不在香坊出售,基本被世家宗门垄断,赵菁即使想买,也没有渠道。
“你从哪里得来的?”赵菁问道。
“就江少爷给的。”赵蘅芜支吾道,“我,我和他是朋友,他知道我们家开香坊就送了一枚香给我。”
赵菁见状,忍不住叹气,“傻孩子。”
“我哪里傻了。”赵蘅芜不服气。
自家孩子自已最知道,赵菁摸摸她的脑袋,“不要委屈自已。你还可以回来香坊。”
赵蘅芜一听就知道赵菁又想劝她学制香了,忙道:“不要,我喜欢学阵法。”
“不是让你不碰阵法,你继承香坊也可以继续学啊。”赵菁无奈。
赵蘅芜委屈:“可是我想当阵法师,不是制香师。我对制香有没有兴趣。”
“好吧。”赵菁面露可惜,没有继续劝说。
与大多城市一样,天香城也分东西两市,因西市比东市繁华许多,天香城的人大多称西市为金市。半云道是金市最大也是最繁华的街道,有上万家店铺,其中香坊就占了三分之一。
别韵居也在这条街上,两人从自家香坊出来,向前走了没多远就是江家开的‘百花洲’,不过她们今日要去的并不是这里,而是百花洲旁边的‘羽衣曲’,这是江家开的衣庄,天香城中江家的香坊只能排第四,但衣庄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赵菁牵着少女的手,往‘羽衣曲’装饰得华丽金贵的大门走去,百花洲门口送客的副掌柜余光瞥见,招呼道:“赵掌柜又带女儿来买衣服了?”
赵菁笑回一句,在旁的赵蘅芜也跟着打了个招呼:“何姨好。”
‘百花洲’的生意繁忙,那何姨也没寒暄几句就回香坊继续招待客人。
赵菁母女是羽衣曲的大客户,两人在门外寒暄时,已有一位身着绣金蓝衣的侍女在门口等候。
“赵夫人。”侍女恭谨道,跟随母女身后上二楼。
通光绝佳的大堂中,有许多架子,挂满形形色色布匹,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显现绝佳的质感。
赵蘅芜轻车熟路跑到新品区,看有没有新出的布料。一名侍女手持镶金玉板跟了上去。等赵蘅芜挑选完毕后,将布料名称记录在玉板上,制衣的先生可同步接收订单。
赵蘅芜走出来时,赵菁正坐在休息的软榻上。软榻边的几案摆满昂贵精致的点心茶果,她拿着一个与侍女手中相似的饰金玉板,指尖在上面滑动,似乎在挑选什么。
赵蘅芜凑头过去,看着玉板显示的众多法阵,两眼仿佛发光:“才几个月没来,他们居然出了新的阵法!”
刻印法衣的阵法最常见的有净尘、防御、反击等种类,多在基础阵型上演变,江家可选择的阵法已经很多,不管简单复杂,阵型皆近似方形圆形两种,这次的新阵法竟是牡丹纹样。
“这些阵法由江家客卿亲手绘制,效果更好,形状更漂亮,您瞧这防护阵的牡丹纹样,连花蕊都有,置在衣服上既好看又安全。”
赵蘅芜之前听过江乐世说江家有了一位新客卿,是阵法师。想来这些新出的阵纹就是那位客卿绘制的。
蜜色肌肤的少女皱了皱眉,江家的法阵可以选择以隐藏、暗纹、显色三种方式置在衣服上,赵蘅芜向来只用显色形式将法阵清楚放在衣服上充作花纹装饰,她挑的是浅橙色的布料,这牡丹纹法阵显色只有红、白两种,她都不太喜欢。
她纠结半晌,对自已身旁的侍女道:“我想做个手帕,双面分别放上牡丹纹的防护阵与攻击阵法。”
两位侍女面面相觑,还未答话,闻声过来的副掌柜已经欢喜连声道:“可以,自然是可以的!”
“赵小姐,这手帕我们自然是可以做,可直接在玉板上将要买的法阵买下,附注要求即可。”
赵蘅芜母女视线一同看向玉板界面,赵菁将赵蘅芜想要的两个法阵各点一次,转出一个界面,母女同步深吸一口气:“这么贵?”
江家刻衣法阵本来就比其他成衣店要贵,这牡丹纹法阵竟是普通法阵价格的十倍!绕是她们开香坊赚了不少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呀,两个阵纹都快抵得上一件高阶法衣制造的价格了。
“实在不行我不买新衣服了。”赵蘅芜担心赵菁不给她买,急忙道。
见赵蘅芜眼巴巴看着自已,赵菁不由失笑:“不缺你那法衣的钱。”
少女顿时笑开,旁边的副掌柜与两名侍女脸上也露出欢喜的笑容,恭维了几句好话。
赵菁去柜台结账,赵蘅芜则接过她手里的玉板在界面往下滑,想看看有什么特殊的法阵,可惜翻到底都是大同小异的模样。
她兴致缺缺将玉板递给一旁的侍女,等赵菁过来。
“法衣要三日才能取,手帕明日便能做好,全部做好后会一起送到店里。”赵菁道。
“能不能让他们做好手帕先送过来。”赵蘅芜道。
“自然可以。”一旁的侍女回答道,只见她在玉板上写了几个字,收到回复后对她们行礼道:“明日巳时初我们会将手帕送至‘别韵居’。”
“那就好。”赵蘅芜抚掌笑道,“娘亲,我们先去吃饭吧,我等得都饿了。”
“你还没辟谷吗?还饿了,我看你就是嘴馋。”赵菁无奈道。
“赵妇人和赵小姐是要去吃饭吗,加上你们今日付的灵石,二位在江家所有店铺消费已超过千万灵石,可以领取一块澄江玉令,在所有江家的产业消费都能打八折。”
赵菁咂舌,把那块水蓝色的玉牌领到手里。
出去后,母女两对着这个小玉牌研究半晌,镶金刻纹的一枚小小成阳玉,放在手上竟感觉如此沉重。
“没想到我们竟然用掉了这么多灵石。”赵蘅芜沉痛道。
赵菁叹气道:“我现在觉得你就算去做衣庄的阵法师也没什么不好了,就小小的两个阵纹居然要近一百万灵石。”
“我也要有这本事啊。”赵蘅芜垮脸。“能考上净明宗的长老位就不错了。”
赵菁拍拍她的背:“肯定可以的。”
两人去同是江家产业的八仙阁吃了一顿八折的饭,又去旁边江家的如意阁买了新的储物镯,赵蘅芜盯着手镯上小小的兰花纹,道:“这个阵法师肯定也是江家的新客卿绘制的。”
“哪有这么巧?”赵菁不以为意道,她看着手中的澄江令感叹,“江家也太会赚钱了吧。单香坊就是一个吞金兽了,还有各种店铺,感觉就没他们不开的店。”
“有啊。”赵蘅芜接话,“江家不开医馆和药堂。”
“有花家在,谁开都赚不了什么钱。”赵菁感叹。
母女两闲聊着跨越半个天香城,前往东市。
还未进去,便能听到商贩们嘈杂卖力的招呼,若说金市是“宝马雕车香满路”的热闹,东市的热闹则像“绿柳朱轮走钿车”一般充满市井气,醒醉喧哗,吵吵嚷嚷。
相比金市,这里的材料更齐全,也更便宜,不过大多都是批量售卖。
面对一大堆材料,赵蘅芜眼花缭乱,很快旧的储物镯就被堆满了。
“怎么这么快就装满了?”赵蘅芜叹气,“还好买了新的储物镯。”
“你看见这个想要,看见那个也想要。也不挑挑全买,我看再买十个储物灵器也不够你用的。”赵菁道。
“哪有这么夸张。”赵蘅芜不满,见赵菁对着手里两款香料纠结,把嘴里那句“干脆都买了”咽下去。
东市的人本就多,产生什么骚动,是不容易被察觉的。但这次的混乱却十分显眼。
一阵又一阵的惊叫喧哗由远及近响起,母女两人吃惊抬头,看着前方人群如海浪翻涌,向两边散去。
眼尖的赵蘅芜一眼便瞧见混乱的中心是一只冒着冲天紫光的狐狸!
那狐狸有着一对巨大而蓬松的耳朵,额心一抹青色的风纹,正瞪大眼睛,在人群中惊慌地四处乱窜。
赵蘅芜惊道:“是芝狐!它怎么没有佩戴滤器?!”
这是丹阳宗培育的新灵兽,嗅觉十分灵敏。灵界佩香之风盛行,灵兽出门前都需要戴上滤器或屏蔽法器将熏香味道。而芝狐则需要专门炼制的灵器甚至法宝才能彻底隔绝香气的影响。
这可是贩卖香料的区域,对没有滤器的芝狐来说呆在这里的每一刻都在承受着痛苦!
几乎眨眼间,那只芝狐就冲她们的方向扑过来,赵蘅芜惊慌拉着赵菁往旁边闪躲,赵菁不注意撞到了一旁的人。
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小女孩看准时机,一把将芝狐搂进怀中,随后又钻进人群里消失不见了。
“真是倒霉!”赵蘅芜皱眉,看向赵菁,“娘亲,你没事吧。”
“没事。”赵菁摆手,面露歉意对旁边的人道:“刚才撞到你了,你没事吧。”
被赵菁撞到的是一个青年模样的男人,长相清俊儒雅,他十分好脾气道:“在下无事,倒是怕夫人受惊。”
闻言,赵菁不再多话,经此一遭,她没什么买东西的兴致,便决定回香坊。
“娘子身上的香很不寻常,不知是哪家的香?”见赵菁要走,那青年修士忍不住上前,问道。
赵菁对这个修士有点印象,她今日去的几个香料铺都能瞧见他,甚至有一次两人买了同一款香料。
她谨慎道:“我也不知道,今日未佩香,或许是从哪里沾上的味道。”
见赵菁冷淡的模样,修士面露遗憾。直到母女离开,他凝视赵菁背影半晌,忽然朗声喊道:“在下贾易,希望能与夫人有缘再见。”
赵菁惊讶回头看了一眼,正好遇上贾易回望她的视线,青年模样的修士微微一笑,对她颔首,转身进了人群。
赵菁回神时正对女儿揶揄的目光。
“他指定是看上你了。”赵蘅芜道。
赵菁无奈:“没大没小。”
“天门谣”坐落金市最繁华的地带,正对灵界第一香坊“千春词”,琉璃千层瓦,玉宇琼楼,极尽华美。日光下光彩夺目,仿佛是一座永恒不朽的仙宫,令人心醉神迷。
淡淡的云雾与悠扬动听的乐声从“仙宫”里传来。来往行人无不陶醉驻足。
儒雅的青年修士也似被吸引,走进这座如梦似幻的仙宫中。
贾易如每一位初进“天门谣”的客人一样,为其间的圣洁华美惊艳,在堂中新奇而好奇地乱转,穿梭在不同香室内。
在无人注意的瞬间,他骤然消失在堂中。
进入暗室,天门谣的掌柜等候多时,恭谨上前道:“大人。”
贾易漫不经心点头,冷漠道:“你的香做好了。”
那掌柜眼底喜色一闪而过。
贾易递给他一只蝴蝶,“我在一妇人身上做了标记,她身上的香很特殊,你去查查她的底细。”
“是。”
平日眼高于顶的天门谣掌柜小心接过蝴蝶,深深低头,待男人的气息消失后才僵硬拭去额头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