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和罗雪寻送孟向文到院门,身后忽然传来剧烈的鸣啸,仿佛无数只鸟同时尖叫,高亢而尖锐,让人无法忍受。
随即,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鸟唳与惨叫此起彼伏,毫不间断。
青溪惊恐地回头,眼前的景象让她毛骨悚然。
不久前还好好的乐师此刻狼狈不堪地被一群密密麻麻的鸟雀从房中拖出,半边身子探出门外,双手紧紧抱住他的古琴,那把琴因为受潮已经有些许变形。
他大声呼喊:“我受不了了!”
鸟雀蜂拥而至,越来越多掩盖住他的身形,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刺耳的哀嚎声渐渐微弱。
罗雪寻举刀冲进去,试图救人,那些鸟雀却如幻象一般直接穿过他的刀,继续疯狂啄食地上的人。
眨眼间,地上只剩下一具染满鲜血的骷髅骨架。
青溪浑身僵硬站在原地,她听到尖锐的鸣叫像一把利剑刺进她的耳膜,眼前景象颠倒,忽远忽近,她仿佛置身于一个无法逃脱的牢笼,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微凉的手捂住她的眼睛。
“别看。”
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被人迅速带离这里。
很快,就有羽族的人过来收拾,将别院清理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一点痕迹,原本遮天蔽日的鸟群也消失了。
空气中的潮湿腥气更重了。
别院所有房间紧闭,少年愣在原地,呆呆握着手中的刀。
“确实……惨烈。”
他不知道乐师做了什么,才会招来这样的灾难,但他此刻终于明白每个人都如此小心翼翼。
在这里他们没有灵气补充,即使攻击都落不到实处,还要受这些羽族钳制。
这根本就不是采枝会!
“这根本……”他才启唇,忽然眼前一花,身旁高大的树木中睁开一双双眼睛,阴影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虎视眈眈盯着他,罗雪寻没有把话说完。
孟向文眼里有化不开的悲悯,对罗雪寻哀叹道:“罗公子,慎言。”
少女的身体冰凉,脸色苍白,像丢了魂一样,捂着她眼睛的手微微松开,似乎要离开。
青溪颤抖着紧紧抓住他的手,想要从相处的淡淡温度中汲取一点勇气与真实。
良久,她才咬唇将手放开。
“抱歉,……多谢。”
苍白的眼纱上,隐约可见少女眉毛低垂,如将枯的柳叶,秀气的唇血色尽失,下唇被咬了又咬,留下一个清晰深刻的牙印,渗着血。
阮霖生拢眉,倒了一杯温热的茶,轻轻塞进她手里。
青溪抿了一口,温暖的水流淌胃里,让她的四肢回暖。
她突然很想啜泣,但最终没有哭出声。
青溪默默把茶喝完,冷静下来。
遇到这样的事,她不愿离开阮霖生的房间,她甚至不愿意再待在这个别院,但阮霖生还不认识她,强行待在这里只会让人厌烦。
“我先走了。”
“你要不要,再待一会?”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青溪看到阮霖生眼底的担忧。
出乎意料,得到他的挽留之后,青溪心里的抗拒甚至可以说恐惧就这么减弱了,她莫名生出几分勇气,对失忆的道侣露出一个微笑。
“不用了。”
阮霖生没有言语,点了点头,默默跟着她身后,把她送回自已房间。
亲眼看着少女走进屋子,关上门后,他才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别院外也开始暗潮汹涌。
宅中来了新的修士,唐然。
作为一天十二时辰都奔波在寻宝路上的人,唐然几乎和参加采枝会的所有修士都打过交道。
他来这里后,迅速融入环境。
但没多久,他发现曾遇到的能力修为上佳的修士几乎都不在这里。
他亲眼见过有人在雾中失踪,因此精心躲避,直到最后那场大雾笼罩整个凤凰林,他从下人房中醒来。
难道这个地方只找能力不怎么样的修士吗?不对。
唐然心想,肯定不会是这样,毕竟比起实力,他自认还是不错的。
那些人没有出现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想到梅庭轩原本的修为,难道是这些人都隐藏了修为?
真的会有这么多隐藏修为来采枝会的人吗?
他心中纳闷,消失的人里占了采枝会三分之一了。
唐然脑子转的很快,不管那些人遭遇什么,至少现在的情况对他是有利的。
他的天赋特殊,虽主修剑道,但在法术上的天赋也异常高,钻研几天后,唐然终于找到能够对付那群羽族的办法。
他很快聚集了一批人,在唐然带领下,这些人开始暗中谋划,秘密准备反抗所需材料。
其中也有一些人隐藏其中为自已的私欲牟利。
公厨。
面容冷艳阴郁的独臂女人走出大门,路过假山时,她的余光环顾一圈,身形一错,悄无声息消失在假山前。
男人藏身假山内,低声道:“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就这两日内就能集齐。”
花葛语沉默点头,眼底闪过狠辣,死气沉沉的面容因为这股狠意变得生动,如淬毒的牡丹。
范志用眼底闪过痴迷。
别院里的人都是修行主流道法之外的修士,基本处于对法术的摸索中,即使寻羽成功,论实力在所有采枝会修士中也属于底层。
好在自带的身份让他们住进别院,远离风波中心,所谓的哄老爷开心,目前为止也只有青溪一人被传见。
即便如此,处在别院中的人也感受到近日风雨欲来的气息,不知不觉,别院里又有几人被鸟群啄食死了。
据说是勾结不服管教的下人做对宅院不利之事被发现。
别院里开始有羽族每日巡逻,盯人的目光莫名渗人,青溪只觉得鬼气森森。
青溪从开始的惧怕,变为麻木,她每天唯一能喘气的地方就是去水榭,阮霖生的屋中喝一杯茶,坐到太阳下山而后回来。
整个宅院被笼罩在惨白的迷雾之下。
这一天,青溪再次被老爷叫走。
她走后不久,水榭的门打开,男人站在门边无声看她离去的方向。
一路上,青溪发现越靠近老爷的地方,羽族越多。
她忍不住蹙眉,这些羽族都是从哪里来的?好像一夕之间,宅院的羽族就翻了一倍。
走到宅院中部的时候,青溪忍不住抬眼望向不远处参天的梧桐林,忽然瞳孔一颤,猛地低下头,心中惊疑不定。
她好像看到林子里,有雾气?
这个宅院空气湿重,但不管白天黑夜都不会有“雾”的存在,现在又是为何?
这片梧桐林到底有什么,要怎样才能接近?
她的脑子思绪混乱,一路走到目的地。
紧闭的门扉打开,这次倾泻出来白烟淡了很多,但她身边的羽族却退得更远了。
这一次见面,青溪惊讶地发现老爷苍白到透明的脸色多了些血气,如枯井的眼也润泽不少,如久旱之地初逢甘霖。
青溪自然地开始取自已的工具,屏风前的男人却问道:“你有什么想问我的,我可以告诉你。”
他眼底含了些笑意,“这里不会被它们听到。”
青溪手上的东西差点没拿稳:“老、老爷,您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
他身体好了一些,但还是有些惫懒,散漫看向座下的少女。
“你的画很好,我想让你给我画幅画,不过我现在的状态不太好。”“老爷”的表情有些为难,似笑非笑道:“或许,你可以为我做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