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萧的胸腔剧烈起伏着，他现在晕的厉害，可是血好像一路流进了他的眼睛里，这让他的眼睛很疼，整个世界似乎都染上了血色。
“告诉我，为什么……”
欧阳萧的声音很虚弱，他想捂住刚刚被注射过针剂的脖颈，可手臂却无力的轻轻垂了下来，他盯着面前的男人，那一瞬间苦涩的、悲伤的、失望的、悔恨的情绪像膨胀的气球，一股脑地接连炸开。
鼻尖有些酸楚，欧阳萧这才意识到自已又哭了，可他不能在欧阳贺面前哭，这无疑向他彰显了自已是个彻头彻尾的败者，他不能成为那个失败者，他自已无所谓，可是他身上背负着荣弦棂的一切，他可以输，荣弦棂不可以。
他颤抖着别开脸，泪水和血液混合在一起从眼角流下，有些骇人。尽管极力压抑着情绪，可他的声线还是沾染了些许不情愿的哽咽。
“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我明明也是你的孩子……”
“你？你原本只是我维系我和荣弦棂感情的筹码而已，你的出生可有可无。”
“……”
欧阳萧闻言无声的点点头。
好累，是该好好睡一觉了。
如果一觉醒来可以穿越到一切的起点就好了。
他忽然觉得自已在本质上和王旭没有区别，不必说王旭，就连自已似乎都成了荣弦棂手下的被害人。
可她这样的初衷是什么呢？除掉王旭，让欧阳萧不必担心自已被报复，然后好好生活？
欧阳萧觉得这就是一盘彻头彻尾的烂棋。
他的信念在动摇，有一刻他什么都不想要了，母亲的集团也好，她失踪的真相也罢，想来竟不如和高欢在饭后牵着小旋风沿河散步重要。
眼前渐渐暗了下去，欧阳萧眼底最后的一丝光芒似乎也随着渐渐失去的意识消散了。
似乎时间过了很久。
欧阳萧在这漫长的空白时间中什么梦都没有做，他的意识全然消散了，仿佛成为了在大海中漂泊的泡沫，阳光晒下来，晒到大海里，平铺到他身上，这一刻他觉得好暖。
耳边不知道是什么声音，有节奏地、规律的跳动着，嘀嘀作响，像是心跳，可又是冰冷的、不带一丝起伏的。可他不想管，他的身体被浸泡在海洋里，似乎只剩一个空壳，却让他只觉得惬意和奢靡。
……
“患者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可依旧没有醒，但按常理来说……现在这个情况不是他醒不来，感觉反而更像是他不愿意醒来。你们还是再等等看吧。”
“好，那麻烦医生多留意一下，您费心了。”
医生点点头：“应该的。”
叶澜将人送走转身回到病房，看着安静躺在病床上的欧阳萧，眉头死死拧到了一起。
欧阳雅雅坐在欧阳萧身边的椅子上，眼睛已经哭红了，现在眼白上几乎布满了狰狞的血丝，她没再哭，只是呆呆的盯着那台连接着欧阳萧的心电图，上面起伏的线状图微弱缓慢的跳动着，每一次起伏都显得那么吃力，就像是一个疲惫不堪的旅人，艰难地迈着沉重的步伐。那原本应该有力且规律的心跳信号，此刻却如同即将消逝的烛光，忽明忽暗，令人揪心不已。
叶澜没说话，安静的站到欧阳雅雅身边，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她，也不知道等欧阳萧醒后要如何向他开口。
其实欧阳萧除了头部的撞击伤之外并没有多大问题，可他怎么偏偏就是不愿意醒过来呢？叶澜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不醒来也好，欧阳萧要面对的苦痛实在太多，不醒来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
高欢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叶澜不愿再去回忆那时的场面，他几乎这辈子都忘不掉高欢看他的那个眼神，像丛林中的一头困兽在无差别的排外，从而捍卫自已的领地。
他单膝跪在地上，身上的血已经干涸，额前的刘海被他沾着掌心的血液梳了起来，露出光滑的额头。
他怀里紧紧护着欧阳萧，身侧是东倒西歪的人，叶澜那时并不能确定那些人的死活，所以姑且笼统的将他们统一称为“人”了。
还有……欧阳贺。
他孤零零的躺在血泊里，颈部被匕首割开，喷射状的血液到处都是。
直到看清来人是叶澜，高欢才松了一口气，身躯不受控制的脱了力，和欧阳萧倒在了一起。
可是为什么？叶澜想不明白，高欢为什么要为欧阳萧做到这一步？他也是欧阳萧的朋友，可是这些事情他完全不会去插手，欧阳萧也表示会理解，他们只是普通人，如何才能让自已卷入这场纷争呢？他们凭什么呢？
更何况，看当时的情况，高欢应该是失手杀了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混混和杀人可是两种完完全全的不同概念，何况对方还是欧阳萧的父亲。
叶澜觉得脑袋很乱，他揉揉脸，现在距离欧阳贺死亡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了，欧阳萧还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等他真的醒来，又该怎么告诉他欧阳贺已经死了呢？何况眼下还有欧阳雅雅这个小丫头，怎么说她也是跟了欧阳贺十多年，她受的苦又有谁来替他承担？
病房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了，高欢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身上被包扎的很严实，腿上打了石膏，此时拄着拐，一瘸一拐的走到床边。
三人相顾无言，良久高欢轻声开口道：“我的问题。”
“我应该拦着欧阳萧不让他们见面的。”
欧阳雅雅没说话，只是刚憋住的泪水兀的又流了出来。
叶澜问道：“你们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能给我讲讲吗？”
高欢摇摇头：“我现在不太想讲话，但是我在看到你的时候已经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是的，包括但不限于荣弦棂的计划。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陪着他，你们回去休息休息，我陪他聊聊天。”
叶澜皱起了眉头：“你疯了吗？他还没醒过来，你们聊什么？”
“他会醒的。”
叶澜一愣。
高欢弯腰伸手摸了摸欧阳萧的额头：“是我的话，他一定会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