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为傅铮治好病以后,琢玉便三四天都未见到他人,她也并没有多在意。反正三个愿望全部都实现了,剩下只要能确认聂琬和关铖的安全,她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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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满脸络腮胡的灰色衣袍男人,琢玉不确定的开口,“九、九公主?”
对面人眼睛一亮,惊喜的低呼出声,“神女姐姐!”
说完就警惕的看了眼四周,拽着身边的男人凑过来。
小声道,“神女姐姐,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九公主了,这里说话不方便,先去我们住的地方吧。”
看着走在前面眉眼带笑的大胡子男人,琢玉有些恍惚。要不是她随身带着自已送的玉佩,以聂琬这身打扮,就算擦肩而过她都认不出来。
主要是小丫头这身打扮太奇葩了,脸上不但贴着假胡子,还整了三颗痦子两条伤疤,衣服灰朴朴肚子还塞的鼓鼓囊囊,看着就像是个一肚子肥油的乡间恶霸。
当初聂琬要是这身打扮和关铖拜把子,她绝对不会吐槽关铖眼神不行。
主要是,她也没认出来。
跟着聂琬来到一个独门小院,琢玉坐在院子的石桌旁,接过关铖递来的茶,抿了一口,茶香浓郁悠扬唇齿留香。
见微知著,看来他们的吃穿住行的规格并没有因为皇权更替而改变。
琢玉倒也放心很多。
“你们怎么这里?后面有什么打算?”
聂琬也给自已倒了一杯,喝了一大口热茶,感慨道,“以前的身份都不能用了,今后我们会离开皇城,换个身份到皇兄的封地去生活。”
就算经历了这么多事,聂琬脸上却依旧不带丝毫怨怼忧愁,大眼睛又黑又亮,满是对未来生活的期许。
“虽然没有了公主的身份,但是我觉得更加自由了,以后做一个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女侠也很好。而且到了封地有我皇兄罩着,还有关铖做我的护卫,嘻嘻,这么想的话,好像日子比原来还有盼头。”
聂琬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带着怨念的小眼神不断的看向琢玉,“唉~就是可惜以后不能常常见到神女姐姐了。”
“神女姐姐,皇兄的封地有点远,不能常回来找你,你能不能去找我呀?你要是去封地找我的话,我保证,绝对会带你吃好玩好,让你不虚此行。”
琢玉低头回避那双漂亮闪耀的双眸,从袖子里拿出来两个玉佩,“这对玉佩送给你们两个。”
“哇!神女姐姐你真好。”聂琬将玉佩捧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瞧。
“上面雕刻的鲤鱼就像是真的一样,好漂亮呀,谢谢神女姐姐。”
旁边的关铖看到她如此欣喜的模样,也勾起嘴角,恭敬的拱手行礼,“谢谢神女殿下。”
“之前那一枚玉佩可能过阵子就会消失,而这两枚玉佩不会,你们要随时带在身上,去封地的路上也能平稳些。”
这两枚玉佩是她用鳞片炼化,是一个高级防御法器,而且不会因为她的离开而消失。正好给他们俩一人一个,保护他们的安全。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应该明天下午我们就走了,原本前几天我们就打算和皇兄一起出发的,但是他腿伤复发了,这才耽搁了几天。”
想起自家皇兄的伤势,聂琬又垂下脑袋。
一旁的关铖爱怜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平阳王吉人自有天相,还有秦太医在旁照料,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而且平阳王留在府上多休整几日也好,多做些准备再赶路,对伤势也有好处。”
七皇子原本打算前几日就动身前往封地,却没有想到突然腿伤发作,疼痛难忍,这才耽搁了行程。
聂琬眸色黯淡的点了点头,又勉强提起笑容,和琢玉打趣道,“要不然,临行前我还看不到神女姐姐呢。”
琢玉想到那个芝兰玉树温润谦恭的七皇子,实在不忍心那样一个人后半生缠绵病榻,再也不能骑马射箭,还要留下终生的残疾。
她从袖子里又拿出来一个红漆木盒,递给聂琬,“这是我前些日子收集的草药,对恢复伤势大有好处,或许可以治好你皇兄的腿伤。”
“真的!”
聂琬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琢玉手里的木盒,就连一旁的关铖都露出来难以置信的神色。
“太感谢你了,神女姐姐。”
又哭又笑的搂住眼前的人,本来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又突然遭遇变故,心里的惶恐不安无处诉说,也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只能强装镇定。
但是面对皇兄的疼痛颓废,母后的黯然神伤,她没有办法为他们排忧解难,只能露出一张笑脸去安慰自已的家人。
她无数次的痛恨自已的无能,而现在,她最担忧的事被琢玉出手解决,她只觉得无比的感激。
她扑在琢玉的怀里嚎啕大哭,仿佛要把这段时间遭受的委屈和惶恐一股脑的都哭出来。
琢玉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打她的肩膀,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而一边的关铖神情晦暗,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聂琬哭狠了,这段时间精神压力太大,突然宣泄出去,当初绷紧的弓弦突然断开线,抽噎着睡了过去。
琢玉将人打横抱起,走进里屋把人放到床上,看着她熟睡时依旧皱紧的眉头,有些自责,若不是自已来到这里改变了她的命运,或许她可以活得更加快活吧。
对于聂琬,她总有几分看自家晚辈的纵容。
琢玉走出房间,就看到早等候在此的关铖。
对于这位男主,她倒是没有过多关注,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这场皇权更替中安全脱身的。
知道琢玉的疑惑,关铖露出了一个苦笑,“是因为傅督公,又或许是因为我们两个有些类似的经历,都有同样的仇人,所以我才选择了和他合作。”
在关铖的讲述中,琢玉得知了一段无比狗血的陈年往事。
当初定国公府夫人的女儿和奶娘的女儿被调换,并非偶然,而是奶娘为了荣华富贵刻意为之。
一开始,她也曾辗转不安,也对真小姐温柔慈爱过一阵,但是她见定国公府没有发现孩子被调换,她就逐渐展露凶恶嘴脸,对真小姐动辄打骂,还不给饭吃。
后来为了避免东窗事发,她把只有三岁的真小姐带出家,趁着庙会将人扔进湖里,想来个毁尸灭迹。
但是真小姐大难不死,被湖上卖场的戏船捡了回去,被培养成轰动皇城的名角儿。
真小姐也就是傅铮的亲娘——何莞娘。
被无数风流才子追逐的何莞娘爱上了戏园子隔壁的穷秀才,刚开始他们也算是苦中作乐举案齐眉,一切的改变都是从那次祝寿开始。
定国公府老夫人七十岁大寿,请了他们戏园子去唱戏,着重要求这位名动皇城的何莞娘登台献艺。
戏园子拿着银子高高兴兴的去了,却没有想到,在开场前,假小姐林静姝先看到了正上妆的何莞娘。
林静姝从小就知道自已不是定国公府的女儿,还会私下塞银子给奶娘,甚至暗暗得意自已的好命,出身不好又如何?这就是定国公府尊贵的嫡出小姐。
在她第一眼看到何莞娘的时候,就猜到了何莞娘的身份,主要是那张脸实在和定国公夫人太像了。
她绝对不能让定国公府的人看到她。
林静姝命下人将何莞娘私下带走,对外宣称何莞娘手脚不干净偷了她的珠宝,将何莞娘脸划伤扔出了定国公府。
但是她依旧不放心,了解她的底细后,就派人先和傅秀才称兄道弟,赏识他的才华。
慢慢开始引诱傅秀才赌博,傅秀才本来就郁郁不得志,刚开始赢了几次,得到了莫大的成就感,后面就越赌越大越欠越多。
直到输红了眼,已经没有了理智,可傅秀才已经把值钱的都卖了,也还不清赌债,而且还一心想着再赌一把,再赌一把他就能翻盘了。
何莞娘劝解他,却被他暴打一顿。何莞娘已经被毁了容,不能唱戏赚钱了,傅秀才就日常在她身上撒气,或许弱者凌辱更弱者能够让他得到满足感吧。
一个原本只是有些迂腐腼腆的酸秀才,渐渐变得酗酒、烂赌、暴力、欺软怕硬、为了钱无所畏惧。
他实在没有了来钱的渠道,他的小身板也不可能拿起刀子打家劫舍,所以他就把目光放在了何莞娘的身上。
他将何莞娘迷晕送到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大官床上,借此得到丰厚的金钱。
傅铮出生后没几年何莞娘就病死了,傅秀才又把目光放在了样貌精致的傅铮身上,他原本想着把人送到一些喜欢幼童的贵族床上,反正傅铮也不是自已的种,自已能把他养到这么大已经恩至义尽,也到了他回报自已的时候了。
但是傅铮不是何莞娘,他对傅秀才的警惕心非常高,而且几次三番半夜站在傅秀才的床头,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还在一次争执中咬下来傅秀才的一根手指,边咬还边用那双狼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就算被打被踹也不松嘴,邪乎的要命,吓得傅秀才不敢再起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