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
琢玉游动的身体僵住,又吐出一汪水打向“南”的木牌。
“南?难道是说安儿如今在江南一带?”
武安侯焦急上前几步,双手握在鱼缸边沿,“这南方位置如此宽泛,如何能寻得?还请鱼仙告知我儿的具体位置。”
这南之一字代表的意义太大太空,四分之一的可能,怎么找得到?
凤翩翩刚才被琢玉身上散发的金光震慑住,现在听到武安侯的疑问,才惊疑不定的回过神。
心口似鼓槌敲打,一下比一下敲得慢。
凤翩翩屏住呼吸,冷笑道,“我看这鱼根本就不知道崔永安的位置,刚才那金光不过是傅怀瑾装神弄鬼,还有这鲤鱼吐水打木牌的招数,若是勤加练习,寻常鱼也不是做不到。”
以前她就看过揭秘,鹦鹉用嘴巴叼牌来算命。
这不过是江湖骗子把小米粘在纸牌一角,用食物来锻炼小鸟的叼牌习惯罢了。
骗一骗这些没见过的古人就算了,想要糊弄她这个接受教育崇尚科学的现代人来说,想都没想。
凤翩翩越想越自信,抬起下巴又重重的哼了一声。
“有本事你就让这条鱼明确指出来崔永安如今在哪个城哪个郡,现在具体居住在哪处房屋,长相如何。”
“若是这些都能指出来,我们才相信你这小小鲤鱼真有寻人探物的本事。”
凤翩翩拉着傅锦钰的手缓缓坐下,美目如炬不怒自威。
“若是不行,那就滚回你们将军府,别再出来丢人现眼。”
摆明了傅怀瑾这就是在骗人,周围的人也跟着哄笑出声。
“哈哈小爷我就说他这是在骗人吧,这鱼缸水哪里用得着我来喝,我看得让傅怀瑾这个骗子喝光才对。”
“唉?还真是骗人吗?我看刚才这鲤鱼吐水打字,还怪有灵性的。”
“什么有灵性,你没听到七殿下刚才说的话吗?这都是江湖骗子坑蒙拐骗的手段而已,这傅怀瑾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竟然想拿来糊弄我们。”
“可怜武安侯思儿心切,竟然真的自已切了一刀,这事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在背后骂他愚蠢无知,竟听信这没边没沿的话。”
“不见得,七殿下往日里招猫逗狗也没个正事儿,如今和傅怀瑾退亲后便一直针对他,没准这是因爱生恨,所以才故意让他下不来台呢。”
“正是因为往日里七殿下不做正事,专钻营旁门左道,我才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七殿下没准是之前就让人这样骗过,而今有了经验才能揭穿傅怀瑾的愚弄。”
凤翩翩原本还听得兴起,哪曾想到这话题七拐八拐竟然又拐到了自已这里,满脑袋黑线捏紧拳头。
“都给本公主闭嘴!”
凤翩翩目光不善,“傅怀瑾!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傅怀瑾啧了一声,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凤翩翩吃人的目光,慢悠悠的接过听竹递过来的长柄木钳。
动作慵懒随意的撸起宽袖,露出洁白如玉的小臂。
“我只说我的鱼能测算出武安侯公子的位置,可没说过她能口吐人言,刚才七殿下所说的一切不过是自已臆想,为何强加到我头上。”
“小鱼儿已经算出崔公子如今的位置在南,且好好活在世上,已经兑现了我之前说过的话。如今还没有派人去找,怎么能说小鱼儿算的不对?”
将木钳伸进水里,搅动,不断追逐那条不听话的小东西。
将小家伙撵得团团转,看着她狼狈逃窜的样子,又怂又气拿自已没办法的样子,胸口那股气突然就散了。
是淘气了些,倒也灵活有趣。
傅怀瑾声音低哑磁性,听得人耳尖酥麻,场中不少女娘瞬间被俘获,又纷纷帮他说起话来。
“傅公子这话也没错,刚才他只说能测算位置,如今已经算出武安侯公子位置在南方,按照方位去找就好了,为何将责任全都推到傅公子头上?”
“七殿下若是有本事,不如自已派人顺着南方去找,何必为难傅公子?哼,我看她是被傅公子退婚后由爱生恨,见不得人家好。”
两边各执一词,宴席上争执声越来越大。
坐在最上面的郦亲王咳了一声,四周瞬间又安静下来。
“郦祖母~”
凤翩翩委屈的扁嘴扯住郦亲王的袖子,郦亲王将她的手拢在手里,安抚的拍了拍手背。
声音慈爱但又不失威仪。
“怀瑾,既然你说你的鱼能掐会算,它也确实当众点出了崔永安的位置在南方。不管真也好假也罢,这尾鲤鱼既会吐水又身泛金光,确实足够珍奇罕见,如此有灵性的小家伙应该得到魁首。”
“郦祖母!”
郦亲王没有理会凤翩翩拔高的声音。
“但是,崔永安如今是生是死,身在何处,仅靠这小鱼的表演不能够证实真假。”
“既然你已经当众表示可以找到崔永安的位置,那今日宴会甲等的奖品,就等崔永安在南方找到之后,本王再赐予你。”
“怀瑾,你说如何?”
凤翩翩双眼一亮,郦祖母果然还是最疼自已。
得意的瞥了一眼傅怀瑾,凤翩翩幸灾乐祸道。
“郦祖母果然公平公正,既然你说崔永乐在南方。如果真在南方找到人,那就说明这鱼算的对,这次甲等的奖品就给你。”
“若是没在南方找到,或是找到的地方不在南地,那就说明这鱼算得不对。”
凤翩翩冷哼一声,“那就是你傅怀瑾沽名钓誉弄虚作假,就必须向所有人道歉,承认你傅怀瑾在骗人。”
傅怀瑾依旧在那用木钳逗鱼,完全没有理会凤翩翩的话,气得她直跺脚。
这个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目中无人的臭男人!
等到时候,事实教他做人!
就算这鱼算准了又怎么样?到时找到人,谁知道是在哪里找到的?
还不是找到的人说了算!
看着凤翩翩站在那如同斗胜的母鸡,一旁的凤翎音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这个七妹,还真是单蠢的有点可爱。
如果他们不知道崔永安的位置,又何必拿这件事来做筏子?
他们就是因为知道崔永安在哪,才特意引出这件事。
甚至,崔永安如今就在他们手里!
凤翩翩啊凤翩翩,就算你落水后性格大变又如何?智商上的差距,就算你再跳几次河也弥补不了。
“凤翎音,你笑什么!”
她还真是看不得他们得意。
就在凤翩翩还想开口时,鱼缸中被傅怀瑾搅得烦躁的琢玉实在忍不下去了,一汪水吐在傅怀瑾脸上。
“该死的!”
想到刚才这水里都有什么,傅怀瑾恨不得直接将这条鱼抓出来刮鳞!
竟然敢动他的脸!
还是用这么脏的水!
对上傅怀瑾阴恻恻的目光,琢玉的胆子就如同被针刺破的气球,瞬间泄气。
“听竹,把这条鱼给我捞出来,我今天晚上要喝鱼汤!”
注意到听竹听话的朝自已走过来,琢玉慌乱的在水中急速的游了一圈。
原本清澈的水瞬间被金色的薄雾笼罩,听竹震惊的止住脚步,那薄雾渐渐出现画面影响。
“你们快看,那水里有什么!”
一直注意这边的人被水中的异象震惊,高喊出声。
周围的人也纷纷注视过来。
“这水里好像有画面显现出来了!这是什么?好像是灯,这是在举办花神节灯会?”
“确实!我好像看到花神庙的那棵大树了,你看树上挂的花神灯,这确实是花神节灯会!”
“太神奇了,这水里为什么会出现花神节灯会的场景?难道是那鱼仙的法术?”
武安侯也注意到了鱼缸中的异象,震惊的看着里面的影像。
“这、这是我的安儿!”
“不可能!”旁边崔逐云惊叫出声,又觉说错了话,弥补道。
“母亲,您是不是看错了?这是一个五六岁的雉儿,永安如今已经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了,这里面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弟弟呢?”
“不!不!那就是我的安儿!”
武安侯瞬间落下两道泪水,眼神落在画面中那个小小身影上时,瞬间变得柔软。
“这就是我的安儿!”
深吸一口气,武安侯两指抹去眼泪,又成了那个威猛刚毅的武安侯。
“这是当年安儿走丢时的模样,他穿的这件鹅黄百花袍是当年家中奴仆特意为他赶制的,他腰间挂的那个玉佩便是我们崔家家传宝物。”
画面中精致如画的小人儿正缠着身边的老仆去买糖人,老仆垫脚往唐人摊上望了望,那边人头攒动,不少孩童都挤在摊子前。
“公子,我们还是别去了,那边人多万一挤到您可怎么办?”
先不说会不会挤出个好歹来,万一要是衣服弄脏了,身上挂饰挤丢了该怎么办?
本来就是公子缠着自已偷偷跑出来了,万一回去时主君发现端倪,到时候自已定得挨一顿板子。
小小的崔永安听到这话顿时嘴巴高高撅起来。
“不行,我就要吃糖人!”
“公子听话,我给您去芙渝阁买牛乳白玉糕,您不是最爱吃牛乳白玉糕了吗?那比糖人好吃多了。”
崔永安眼神恶狠狠的威胁,“如果你不给我买糖人,等回去我就告诉爹爹是你偷偷带我出来玩,让爹爹打死你!”
老仆人没有办法,只好将他们家小少爷安置在花神庙的一处角落,自已挤过人群去买糖人。
不放心的一遍遍用目光巡视着公子待的角落,看到自家公子一直站在那,老仆人才放下心。
终于拿到了公子要的老鹰糖人,给过铜板再往后去看,刚才公子站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
“公子!公子!”
“公子您别逗老奴了,我已经把糖人买回来了,是公子要的老鹰,公子快出来吧!”
“这位女郎,请问有看到刚才站在这的小孩吗?这么高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服。没有?您再想想,刚才就、就站在这里!”
“公子!公子!”
画面的最后是老仆人的声嘶力竭,和失去踪迹的小公子崔永安。
他看不到,但是宴会上所有拥有第三视角的人都看到了。
崔永安此时正被一个满脸横肉膘肥体壮的妇人捂住嘴,想要踢拽挣扎也失去了力气,最后被拖拽进了角落的马车里。
武安侯眼睁睁的看着自已寻找多年的儿子再一次消失在自已面前,急切的上前几步,看不清鱼缸中鱼仙的位置,只好对着水晶鱼缸弯下身子。
“还请鱼仙告知我儿现在的位置,武安侯一脉今后必为您塑金身建庙堂,香火供奉!”
鱼缸中的景象再次变化,这次是一处小巷人家,破败的院落里一个瘦弱的小少年正在自已洗衣服。
少年抬头的瞬间,武安侯看到那张脸,顿时老泪纵横。
“对!这肯定就是我的安儿,他鼻梁上的那颗小痣和我的安儿一模一样。”
此时少年与之前小公子相比,面容还有五六分相似,众人看到如此场景也忍不住惊呼出声,不敢置信的呢喃,“这简直就是神仙手段啊!这小小鱼儿还真有非凡的神通。”
看到那张脸的同时,崔逐云也失态的控住不住自已的表情,幸好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水晶鱼缸上。
没有人注意到她脸上出现的狰狞,敛去神色,崔逐云又惊又喜对武安侯说道。
“太好了母亲,这下终于找到弟弟了!这下主君也能放心了。”
凭什么!
自已好不容易经营了一切,这么多年自已谨小慎微,为人处世上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吃尽苦头终于成为了武安侯府认可的继承人。
马上自已就能得到武安侯府的一切!
为什么崔永安还要回来!
就算崔永安是男子,但他也是武安侯的血脉。
虽然不可能让他继承武安侯府的爵位,但是可以让崔永安生下来的女儿继承!
武安侯如今刚过四十,完全有时间再培养出他的亲孙女做继承人!
这是自已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她也决不能接受!
如果没有得到过,可能她会接受自已的平庸,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怼和戾气,但是她已经在武安侯继承人这个身份上待了十年!
如今让她拱手让人,她怎么可能甘心。
该死!都怪傅怀瑾这个贱人坏她好事,崔逐云垂下眸子将一切情绪敛去,看来她得好好思索一下七殿下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