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穿过天边那薄薄的白云投射出来了柔和的光线。
海边的渔村,通红的日头在白云层中若隐若现,映衬着蔚蓝的的大海,端的是美景,只是,站在海边的老人和孩子却是没有心情欣赏这样的美景。
他们的脸上带着一些憧憬又有一些忐忑,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远方,那个海天交际的地方。
慢慢的,远方多出来了一些黑点,再向渔村的方向飞速前进着。
那是打渔回来的渔船,船上面的汉子在五月初的天气里面就已经是不穿上衣了,露出来的古铜色的上身,可以看到那“雕刻在”身板上面流利的线条,这就是他们一直劳动的见证。
每个汉子的身边还有这一个带着头巾的妇人,她们的脸被海风皲的黑红,脸上却是挂着朴实而满足的笑容。
渔船近了,淡淡的腥味随风已经飘到了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闻,孩子们已经是雀跃的跑向了离海更加近的的地方,老人们虽然不像是孩子那样欢呼,脸上的激动却也是显而易见的。
当渔船靠岸的时候,嘹亮的号子声响起来了,没有什么固定的音调,只是悠长无比,带着一些收获的喜悦和沧桑,听着却是振奋人心。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从云层中慢慢的露出来了真面目,有些耀眼,却是比不上远处的那些带着丰收喜悦的人的笑脸。
船舱打开了,各种鱼混杂在一起,虾蟹都装在筐子里面,在阳光下面熠熠生辉。
手脚麻利的人们已经是快速拿出来了鱼篓将各种海货分类了。
他们自幼就生活在海边,从小就开始和海打交道,做起来这些事情自然是驾轻就熟,毕竟,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技能。
所以,他们清楚的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的海货最是鲜美,他们也是知道什么时候海的脾气会变大,那个时候就最好不要再下海捕捞,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他们每天都做着与海有关的工作。
远处,站在两个穿着捕快衣服的男子,显然是知道今天会有大批的渔民赶回来来,所以特地在这里维护秩序的。
海边的场面虽然是乱糟糟的,但是并发生争吵之类的事情,所以两个人也就干脆不理会,由着他们折腾。
春夏秋每个月都会有三次这样的“盛会”,渔民们打鱼回来,带来丰收。到了冬天则是每一个月只有一次。
“五月份的时候,鲅鱼最是鲜美,想必书博又让你带鲅鱼回去了吧!头?”两个捕快中那一个个子比较矮脸上却总是带着笑的方大同说道。
被称作“头”的那个男子叫做萧煜,不苟言笑。
碑廓镇只有六个捕快,萧煜就是六个捕快中的领头,碑廓镇中很少有人知道这个萧煜到底是来自哪里,只是知道萧煜过来的时候就是成为了捕快中的领头,一开始其余的五个捕快自然是不会服气的,直到萧煜展示了一些真本领,才令他们几个人心服口服。
现在萧煜作为领头已经是三年了,这三年,碑廓镇平平安安,人们的生活也是安安稳稳。
有人说,萧煜是从京城里面来的,和京城那个萧国舅萧家有关系。
碑廓镇里面的人却是不相信的,若是这个萧煜真的和国舅爷有关系,又怎么会来到碑廓镇呢?这里虽然安逸富足,但是也不过是一个小镇啊!
萧煜听到了方大同的话,点点头,简单的说道:“嗯。”
方大同显然已经是习惯了萧煜的不善言语,当即也并不怎在意,还是笑眯眯的说道:“他们六面坊中就数着董举人家的饭菜最是好吃了。虽然只吃过一次,肚皮却怎么都忘不掉了。”
碑廓镇的捕快之一董书博就是董举人的二儿子。
董举人在碑廓镇绝对是德高望重的,当年董举人二十二岁就在乡试中成为了山东州的解元,一时之间在碑廓镇可谓是风头大盛,但是之后却是不愿意去京城参加会试,只是在碑廓镇的绣针书院成为了一名教书先生。
十多年来,绣针书院也因为有了董举人在山东州也是变得鼎鼎有名。
如今董举人将近不惑年纪,却是已经教授了不少学生,所教学生为官的亦是不少,虽然都是五品以下的地方官,但是对于这个恩师却是敬重无比,每年年节都会送礼来表敬意。
董举人的大儿子叫董书凯,今年二十岁,如今虽然只是秀才,但是董书凯却是在六年前就考中的秀才,只是董举人想着儿子没有经历过什么,就算是考中了举人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就一直让董书凯在绣针书院读书,想着时机成熟了再去考乡试。
董书凯娶的是县令的嫡长女林氏,成亲两年,一直恩恩爱爱,到现在,林氏已经是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了。
董书博就是董举人的二子,今年十七,是碑廓镇的一名捕快,也是年纪最小的一名捕快。
当然,最令董举人的喜爱的还是他的女儿董淑婧婧娘,这个女儿从小就心灵手巧,最是体贴人,在家里面又是最小的一个,当然是受尽了宠爱。
开始,偏偏就是这样宠着,也没讲婧娘多么骄纵,反而是更加乖巧。
此时的婧娘若是知道自己的爹娘对自己的评价这样高,心中一定是有些羞愧的,重来过一世,要是自己还不明白爹娘哥哥的爱护,自己又怎么能够对得起这一次的重来呢?
十三年过去了,想一想婧娘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甚至是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有过上一世,当初明明是死在了皇宫里面,可是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是在襁褓里面成了一个婴儿,然后爹娘还是上一世的爹娘。
婧娘弄不清楚那些曾经的一幕幕是不是真实存在过,只是觉得那时候的日子无比的漫长,可是能够再一次回到清水镇心中到底是满足的,谁都不知道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皇宫中做宫女的时候是多么的怀念在碑廓镇的日子。
所以,既然可以重新来过,何不把这一切就当做上天的恩赐,好好珍惜,过好每一天呢?婧娘在心中这样想。
婧娘将手中的最后一件衣服拧干了放在了盆子里面,一抬头,日头已经是要升起来了,就对身边的几个姑娘打了一声招呼,说道:“我洗好了,先回去了。”
“婧娘,你洗好了,过会儿一起去宁娘那里吧,宁娘新做了几朵样式别致的绢花。”一旁的花枝笑着说道。
“不了,花枝。”婧娘笑道,随手将掉落到了脸上的一缕头发绾到了耳后。
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却是让正在洗衣服的花枝呆了一下,喃喃说道:“婧娘,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就是那大户里面的小姐。”
婧娘的动作微微一顿,对着花枝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宁娘却是看着婧娘的身影发了好一会儿呆,其实,花枝说道是真的,董淑婧每每在不经意之间露出来优雅的姿态都会让她有一种自行惭愧的感觉,这好像是天生的一样,明明,自己才应该是所有人的瞩目的存在啊!
从小到大,六面坊的人都说她要比这个堂妹强上很多,可是,宁娘却是知道那是因为婧娘从来都不表现自己的缘故。
“花枝,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一次婧娘过去了,你又何必多问呢?”婧娘还没有走远,一旁的喜鹊就这样说道,语气里面带着酸意,“她爹娘哥哥都宠着她,哪里会稀罕一朵绢花!”
这样不经意的一句话又让宁娘不舒服了好久,宁娘抿了一下嘴唇,洗衣服的动作变重了一些。
喜鹊不知道的是,没有走远的婧娘将她所说的话都听到了耳朵里面,婧娘无奈一笑,其实,上一世自己又何尝不是她们中间的一个呢?每一次宁娘做出来了什么稀奇的东西的时候自己都会迫不及待的过去,心中隐隐还嫉妒着宁娘。
可是,最终,对于宁娘,婧娘的情感是复杂的,上一世,自己的悲剧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宁娘,但是,想想宁娘最终的结局,婧娘到底是不愿意再去怨怪宁娘。
上一世的宁娘就是因为她的那些新奇东西招来了皇后的忌讳,后果很惨。
婧娘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才知道,原来萧煜注意到她就是因为她在绣针河畔随意撩头发的风景落到了萧煜的眼中。
站在桥头的萧煜只是不经意的一抬头却是看到了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心中都会觉得安逸的女子,那个女子只是轻轻的将头发挽到耳后,只是淡淡一笑,却像是清晨沾着露水颤颤巍巍绽放在枝头的栀子花,美好的让人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许多。
萧煜很快就将自己一瞬间的失态掩饰好了,对方大同说道:“我去董举人家。”
看着萧煜手中两条男子手臂粗长的鲅鱼,方大同心中了然,笑嘻嘻的说道:“头,我也回去了,我家婆娘想必已经是做好了早饭等着俺呢!”
萧煜拎着鱼慢慢的沿着绣针河走着,看着河畔忙碌的人们,其实,这个小镇虽然小,却真的比京城好多了。
不经意间,萧煜又想起来了那朵绽放在枝头的栀子花,嘴角微微勾起,心中一片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