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琅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似是做了某种决定,他调转马头,回往了庄子。
雪,没有停下的趋势。
他跪在青石板地上,目光沉沉地望着窗户的方向:“我妹妹罪孽深重,但楚小姐你就没犯过错吗?你曾说过我是你恩公,可这世上有把自己恩公逼入绝境的吗?”
在打同情牌和道德牌了。
楚芊芊隔着门窗,说道:“我现在给你一万两银子,我不再欠你任何人情,我不救姚汐,也不治太爷了。”
姚琅面色一沉:“你耍赖!一个人情,是一万两银子能买的吗?我又不需要银子!”
楚芊芊附和道:“是,你不需要银子,所以我的银子买不了你的人情。但我也不需要你自虐,所以你现在,也买不到我的人情。你不接受我给你你不想要的,我也不接受你给我我不想要的。想跪,就一直跪吧,你自愿的,与我无关,与人情无关。”
姚琅走了。
这就是个油盐不进的女人,这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女人!这就是个……宁愿得罪全天下也绝不能得罪她的女人!
早在怡红院,她为了碧珠弯下千金小姐的腰身时,他就该知道,碧珠对她有多重要。
他以为只是带走了她的丫鬟,事实上,他是砍了她一条腿。
试问,断腿之仇,谁能不报?
天就要黑了,黑了之后就要亮了,没办法,没办法了呀!
姚琅回到张家时,碧珠正在绣嫁衣,看见他进门,碧珠笑了笑:“吃饭了没?”
“没,我,带你,出去吃。”他慢吞吞地说。
“好啊,你等等。”碧珠收拾好绣篮与衣物,随他一道出了门。
上马车后,姚琅握住碧珠的手,说:“一开始我没想过要娶你,也没想过会娶任何人,一个人过,也挺好的。一直到那天,你把金笔给我送回来,又送了鞋子过来。就是那个时候,我突然……动了……念头。”
碧珠微微红了脸,心道,你那么晚才动念头啊。
“你很好,很善良,很贤惠,应该会……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什么叫应该?本来就是,好不好?
碧珠甜甜地笑了。
“但我发现……我错了。”
碧珠依旧笑着:“什么错了?”
“表少爷!到了!”车夫停下马车,轻轻地禀报道。
碧珠挑开帘幕,咦?这是……酒楼?
姚琅牵着碧珠下了马车。
“这是哪儿啊?”碧珠四下张望,像一个庄子,但又没什么人住。
在一处简陋的大院前,姚琅停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气,启声道:“楚芊芊你出来!我把人给你送回来了!这下,你该高兴了!”
楚芊芊没有出来,只有那云淡风轻的声音如冰凌一般穿透风雪而来:“你带走的时候没问我给不给,送回来又不问我要不要。你是哪儿来的自信,认为我楚芊芊,绝不可能,对你说个‘不’字?”
碧珠完全呆住了:“子川哥哥,里面……里面……是大小姐吗?你……你跟大小姐在说什么呀?”
姚琅没回答她的话,直直地盯着对面,道:“那你究竟想怎样?”
“你,后悔了吗?”楚芊芊问。
说来说去,永远都是这句!
姚琅一把将马鞭摔在了地上:“后悔了,我他妈的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长这么大,我从没这么后悔过!我当时就是脑子被驴给踢了,才会对一个只见了几名的丫鬟动了占有的念头!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愿意受束缚的人!我告诉你不止这一刻后悔,我在回徐州的路上就经历了无数次的后悔!我明明没想过成亲!没想过娶个丫鬟!但我就是好面子,我讲出去的话,从来都不会收回!所以我逼着自己喜欢她、哄她、宠她、甚至娶她!但成亲后,我知道自己根本不会爱上她!”
“啊——”碧珠跌在了地上。
姚琅看着她,眸色一深,想走过去却又没过去:“你满意了吗楚芊芊?把我逼得现出原形,你满意了吗?”
最后一句,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咆哮出来的。
楚芊芊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早这么诚实不就完了吗?”
夜里,楚芊芊给诸葛夜写了一封信,将事件的来龙去脉解释得非常清楚。诸葛夜见过姚琅,也知道楚芊芊欠了姚琅人情,别说楚芊芊开了口,即便不开口,他也打算找个法子提拔姚琅的。
收好信后,诸葛夜换上衣衫,准备入宫一趟。姚汐冒领功劳的罪,摄政王府可以不计较,但错伤四皇子的罪名必须取得庄肃皇后的原谅。
但就在穿戴整齐,即将出门之际,探子进来了:“世子爷!京兆府大牢走水了!”
好端端的大牢怎么会走水?
诸葛夜狐疑地蹙了蹙眉:“姚汐怎么样?可查出走水原因了?”
“好像是狱卒打瞌睡,打翻了烛台,姚小姐被烧伤了!”探子答道。
诸葛夜淡淡地“嗯”了一声:“现人在何处?”
探子就道:“被小王爷接回亲王府了,小王爷向陛下求了恩典,允许姚小姐在亲王府待罪疗伤!”
待罪疗伤?诸葛琰,你还真是敢做!
诸葛夜勾了勾唇角:“细作安插进亲王府了没?”
探子点头:“进了,就在小王爷的内殿。”
内殿,那是能伺候生活起居的地方,也是离秘密最近的地方。其实不止他在亲王府安插了细作,诸葛琰也一定在摄政王府安插了细作,而除开他与诸葛琰,还有一些别的势力在彼此的地盘钉了自己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