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推着轮椅出去,随后抱着老者上了马车。
马车有些颠簸,小厮打瞌睡,打着打着倒在了老者腿上。
老者笑了笑:“小五,快起来,你压疼我了。”
小五迷迷糊糊地坐直身子:“哦,太爷,您哪儿疼?我给您揉揉。”
“腿啊……”
腿……
腿?!
老者猛地一惊,掀开薄毯,怔怔地看了一瞬后抡起拳头,毫不留情地砸了下去!
咝——
疼!
真的……在疼!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比起那么多年的麻木来说,这一点点,简直像被放大后的无数点!
“没知觉吗?那您的腿,恢复不了了。”
“站不起来了。”
“只能一辈子坐轮椅了。”
“对不起,太爷,我的针法不适用于您的腿。”
如同在沙漠干涸多年却突逢水珠一般,每个干瘪的细胞都鲜活明亮了起来,老者颤抖。
“你们没用!你们治不好!但你们是你们,不是所有人!瞧!我的腿开始疼了!有知觉了!”
“是她!是她,小五,是她!快!拿我的帖子,快——”
入夜时分,秦姨娘抱着一个锦盒,脚步匆匆地走向翠玉轩。
她走得急,二小姐险些跟不上,却满眼欢喜:“早就该这么做了!楚芊芊那个不识抬举的,仗着自己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看见她就讨厌!”
秦姨娘没说话。
她投靠郡主可不是因为在大小姐那儿受了气——
“姨娘,夫人和父亲真的吵架了?”这才回来几天?
秦姨娘悠悠一笑:“是啊,吵了。”
还吵得不轻呢,听说老爷把桌子都掀了。郡主前脚去了莹心堂,夫人后脚便气呼呼地跑去了老爷书房……郡主果然好手段,难怪能独占老爷那么多年。
二小姐想不到那么深的层面,只好奇地问:“他们为什么吵啊?”
秦姨娘笑意更甚:“还不是因为老爷把大小姐给卖一个病秧子做妾?”
她也是刚刚才打探到的消息。她就说老爷怎么突然突然将沈氏母女从乡下接回来了,还以为老爷良心发现了呢,却敢情是要拿女儿做垫脚石傍上王府这座靠山。
但诸葛世子没多少活头了,他一死,大小姐就得给他殉葬。没了大小姐,沈氏还能斗得过郡主?
二小姐一听楚芊芊要给人做妾,整颗心都舒坦了!
一个小灾星,长那么漂亮,还是嫡出,跟她站一起,她们做庶女的彻彻底底成了陪衬,想想就恨不得撕烂她的脸!
两母女各怀心思,笑盈盈地朝翠玉轩去了。
走到翠玉轩门口,不知从哪儿蹦出来一道黑影,旋风一般刮过,将秦姨娘撞了个四仰八叉。
嘭!
锦盒里的东西摔成了碎片。
“我的瓶子!我的瓶子喂……”
知道郡主好收藏古董,她花光了所有积蓄才买来一对前朝的花瓶,还没送到郡主手上就给碎了一个!
“是哪个不长眼的畜生?”
刘管事火急火燎冲进翠玉轩时,楚老爷正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喷嚏。
在张太爷门口吹太多冷风,着凉了。
安素素端起姜汤,一勺一勺地喂他,并劝他别再去了,当心冻坏身子。
但楚老爷如何能够不去?他做了十五年侍郎才等来晋升尚书的机会,也许这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了,他不能错过!
安素素知道劝不住,就放下碗,一边给他揉肩一边道:“三郎答应我,明日若再去,多穿件衣裳。”
楚老爷舒服地闭上了眼。
还是素素好啊,沈氏那个榆木疙瘩,只晓得跟他唱反调,生的女儿也不跟他亲近。瞧瑾儿多乖巧,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等这阵子过了,他一定给瑾儿挑个好婆家。
“三郎,有件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安素素突然道。
楚老爷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你我之间哪有什么说不得的?说吧。”
安素素柔柔一笑,又想到了什么,叹道:“芊芊一大早便出了门,不知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回。这也不是头一回了,上次从赏梅宴回来,她就出去了一个多时辰。唉,一个姑娘家,总往外跑,传出去名声不好。若王妃知道了,这门亲事——”
可就危险了。
“没规矩的东西!我这就去教训她!”楚老爷面色冰冷地站起身。刚要走,刘管事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
楚老爷眉头一皱:“什么东西!这里是你能随便进来的地方?”
刘管事可管不了那么多了,颤抖着双手递过一份名帖,道:“贵客!贵客呀,老爷!”
贵客?哼,他现在可是诸葛世子的准岳父,别说那些同僚了,就连顶头上司来了,也担不起“贵客”两个字。
楚老爷不屑地拿过名帖,一看,跪了!
“爷爷,你的手怎么了?”张嫣看着双手发抖,连茶杯都端不稳的老者,诧异地问。
老者笑了笑,放下茶杯道:“没什么,爷爷是太高兴了。”
“你高兴什么?”小孩子就爱刨根问底。
老者笑而不语。
张嫣又拉了拉姚汐的袖子:“表姐,爷爷高兴什么?”
姚汐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呢,太爷一回府便激动得跟个孩子似的,拿了名帖,连饭都不吃又出门,不放心太爷,她才与张嫣一并跟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