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内务府那边就得了提醒,就有人抬着一副简陋的抬轿到了。
这种简陋的抬轿,一般是宫里给病重的宫人们用的,和现代的担架差不多的用途。
韩婕妤就算犯错被降了位,也依旧是后宫的主子,生病时是能被特许准用嫔位的肩舆。
可内务府还是把这抬轿派了过来,为得就是讨好顾令闻这个宠妃,帮忙折辱韩婕妤。
赵充媛看着以两根破竹竿为主的抬轿,叹道:
“这内务府的人可真是会机灵讨巧呀。”
顾令闻听出了赵充媛话里有些讽意,不以为意的道:
“大家都是讨生活的人,生存的方式各种各样,没有高低上下之分。若不想沦落到这种境地,就要一直赢下去,与其有时间感叹,还不如实实在在的去做出努力。”
赵充媛颇为诧异的看着顾令闻,顾昭仪看着骄横无脑,心性倒有几分通透。
赵充媛又很快挪开目光,答道:“妾受教了。”
顾令闻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没有什么想改变他人想法行事的妄想,就道:
“我就随便说说,可谈不上受不受教,你就随便听听就好。…好了,既然内务府有人来帮忙抬人,你就快点把韩婕妤送回宫去吧!”
赵充媛点头应了,叫万嬷嬷把人放在抬轿上,她自已上了肩舆,一行人没多久就没了影子。
而顾令闻也几乎同时坐上了内务府赶制出来的新辇车,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很快这处地方就瞬间从热闹归于平静,吃瓜的王昭容见状才带人,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王昭容身边的陶姑姑感叹着说道:
“主子,这赵充媛原来还看不出来,今日一见手段还挺干脆利落的。”
王昭容看着韩婕妤倒了大霉,心里爽快着:“狐假虎威罢了!不过能蹭到虎威也算她有些本事。”
陶姑姑看了眼周围,又伸手把后头跟着的宫人挥远一些后,低声在王昭容耳边问道:
“主子,这韩婕妤生了病,身边的人手又被换了个遍,您看我们要不要趁此机会…”
王昭容垂头想了一想,摇摇头道:
“我虽不喜她,可也算不上是生死之敌,后宫里多的是恨她的人,我才不去替人作刀呢!”
说是这样说,可王昭容也没打算就真的这样放过韩婕妤,她准备落井下石道:
“不过如今大家的消息,应该都不怎么灵通了,我们就派人去帮忙传些消息,然后让她们自已去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吧。”
陶姑姑笑着听了吩咐,然后接着就说起了其他的话题,主仆二人说说笑笑的也离开了。
康宁宫,寿安殿。
顾令闻一进殿,就很熟练的招呼人打水来给她净手,然后再要一碗冰镇过的酸梅饮。
她本人洗完手后,就自然而然的脱了鞋在软榻上歪着,等着自已点的酸梅饮。
这一切的表现都如在自已的寝殿里那样,自在随意,看得贵太妃无奈又欣慰。
顾令闻端起放在手边矮桌上的冰镇酸梅饮,一口就下去半碗,贵太妃连忙在一旁絮叨道:
“慢些!这凉着呢,别一口气喝下去太多,身体会受不住的。”
看顾令闻听劝的放慢了速度,贵太妃才放心的询问道:
“听你身边的人说,昨日你见了你父亲和哥哥,陛下后来还留他们一起用了膳?怎样?他们还好吧?”
顾令闻颔首道:“好着呢!这凭空得了个爵位,能不好嘛!就是瘦了一些,说是想我想的。至于留膳嘛…”她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一言难尽的吐槽道:
“还不是爹爹,昨日从一见面开始,大半的时间里都在哭,最后哭得陛下都看不下去了,才会留了他们一起用了顿午膳。”
贵太妃听得好笑又怀念道:“你父亲跟他祖父最像,当年我入宫后,也得过先帝的恩典,见过父兄一面,也是见我就流泪…”
顾令闻听着贵太妃怀念起了过往,直说了好一会贵太妃才打住,又转念问道:
“昨日叫人送去的生辰礼可喜欢?”
顾令闻想着昨日见到的,以十二花卉为主题的十二幅头面首饰,就很高兴的点头肯定,道:
“喜欢!好看不说,还都不算太沉,好些都是空心的,也不怕坠着头皮了。今晚的中秋晚宴,我就打算选桂花那套戴,即应景又轻巧。
贵太妃欣慰:“你喜欢就好!如今作为宫妃,在穿戴上总不能老那么素着,看着就不成样子。这些首饰都是我专门为你设计的,既然得了你的喜欢,那下次姑祖母再给你做。”
顾令闻乖巧点头,然后想起这几天宫里的大震动,投桃报李的关切道:
“这几天的大清查对姑祖母的影响大不大?姑祖母损失的人多吗?”
贵太妃听了就打发其他人退下,只留了各自的心腹在,才开口:
“影响还好,只是暂时在打听消息方面会没有以前那样灵通,但保全你在后宫里的安全,还是没问题的。”说着又忍不住调侃道:
“没想到我们陛下还是个情种!他看着惫懒,处理朝政时常会偷懒,但对权力却抓得很紧,也很多疑,连我们这些守寡的老太妃都防范的紧。这回可是难得的削弱我们的好机会,可陛下却只对我容忍了许多。这回主要损失的大都是御前,还有皇城司方面的人手,其他的都没怎么动。”
顾令闻对皇帝这回的偏爱很满意,贵太妃可是她宫斗的金手指之一,可不能轻易的废了。
不过听完贵太妃的话,让顾令闻想起之前和皇帝聊贵太妃相关的话题时,皇帝透露出的芥蒂和忌惮,她好奇道:
“姑祖母,你和陛下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旧怨啊?你毕竟是他养母,照顾着他长大,怎么会把你与其他太妃等同一起防范着?我感觉你们之间看着不错,但也就只是看着不错而已,不然也不会在朝臣逼迫下,却死活连个太后的尊封也不肯给你。”
贵太妃脸上的笑变淡了一些,道:“都是些旧怨了…主要还是慈宪太后为人太过强势,她虽不照顾陛下的起居,却会给陛下定制各种严格的规矩,先帝去世以后,她对陛下的要求,甚至到了有些苛刻的地步。”
“陛下幼年因是先帝年过四十才得的独子,先帝实在狠不下心来教导,这让陛下有过一段曾经很恣意随心的日子。后来却因慈宪太后的出现,先帝全权放手把陛下交给慈宪太后来教导,让陛下开始活得压抑了起来。这样前后强烈的对比,又加上陛下生母的去世,这些都让陛下对慈宪太后开始心生怨恨。”
“偏偏先帝又去得早,让慈宪太后手握了权柄,陛下再愤恨也反抗不得。后来到陛下亲政,有了能力对付慈宪太后的时候,慈宪太后又已重病在身,没多久就仙去了。”
“且慈宪太后又是无父无母,六亲不靠的孤儿出身,她一死,就让陛下的满腔报复之心,全部都落了空,而我们不过是被陛下迁怒了。”
顾令闻看了一眼贵太妃,陛下对其他太妃也忌惮,这话听着就不太实,明明她感觉就只针对贵太妃才这样。
顾令闻觉得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但看样子贵太妃是不愿意说了。
不过现如今有她在,还能吹着枕头风,看陛下的样子,这旧怨也没那么不能原谅。
既然影响不到她,顾令闻也懒得再追究,她虽然喜欢八卦,但并不执着。
当事人既然不肯说,她就不会勉强,只顺势点头安慰着道:
“那就没办法了,在这世道里和皇帝是没法讲理的,不封就不封吧。反正姑祖母你也说了,因为有我在,陛下已经开始宽容了。如今顾家可是得了两个爵位,也算不错了,姑祖母你虽然没有了太后的名头,却也算得了大半,太后的实惠了。”
贵太妃听顾令闻提起顾家,脸上露出了欢喜来,但嘴里依旧嫌弃道:
“令闻啊!你以后少出言安慰人,不会说就别说!也就是我看你是自家的孩子,才不在意,换了是旁人,不领情不说,反而会记恨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