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慈云大师向前两步,他凑近赵漾的脖颈,将那漏了一小半的玉抽出来。
这玉佩十分熟悉,糯底阳绿的白玉金佛,依稀是他很多年前开过光的一枚。
慈云大师对皇帝邀功道:“既然如此,这位小友存活率能升三成。”
“……何意?”
慈云微笑道:“贫僧的运气向来很好,尤其是那场疫病后,得到贫僧的东西的人,冥冥之中也会增添几分运数,只是不知,这些运数够不够这位小友活下来。”
“如此缥缈之事……”
慈云接着道:“皇上,贫僧今年一百二十岁,仍身强体壮,这些年遍历全国,见过无数小儿襁褓中就死亡。运势缥缈无根,信则有,不信则无。”
“这位小友心智坚定,贫僧见过这么多人,其心性仍居上成。这样的人,不会甘心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地死去得。他们的战场,在刀光剑影、纸笔交错中。”
皇帝喃喃道:“希望吧。”
在慈云走后地第三个时辰,或许冥冥之中真有运数,困住自已的赵漾,终于愿意睁开眼睛,重返人世间。
眼睫翕张,床榻边上的帐帷轻轻晃动,在赵漾秀美精致地脸上投射出几层朦胧的薄纱。他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所及是东暖阁繁复尊贵的装饰,与皇帝冷峻深刻的脸。
皇帝想说什么,又生生咽下去了。带着翠绿扳指的大拇指摩挲赵漾尖细地下巴,他的动作十分柔情,带着小心翼翼和珍惜。
宫人们大喜过望,不敢高声喧哗,偷偷抹眼泪。宋嬷嬷长松了口气,忙不迭去叫太医。
皇帝攥着赵漾的手,赵漾原本手就比皇帝小一截,病了这些日子,手指更加消瘦,是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指甲处泛着病气,青白一片。皇帝稍稍一握,就将他的手腕攥住了。
皇帝眼眶微红,狭长冰冷的眼底浮现柔和:“你睡着的那些日子,朕很想你。”
赵漾躺在床榻上,目光冷淡地瞥向皇帝,接着毫不犹疑地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
赵漾犹在病中,但他的态度强硬而坚决。皇帝条件反射想抓住他,可触及到赵漾冷冰冰的视线,犹如一盆冷水浇下,皇帝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细瘦地手腕远离自已。
“……”
皇帝强笑道:“要不要下来走走,这段时间你——”
话未说完,赵漾已经转了个身子,背对着皇帝。明显不想搭理他,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皇帝神色狰狞了一瞬。赵漾头也没回,闭着眼睛假寐。纤长地睫毛在他秀巧的鼻梁上留下阴影,整个人显得十分冷淡。
因他翻了个身,被子并不足够宽,背肩就暴露在空气中。入了秋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赵漾刚好,他不能再得一场风寒了。
皇帝忍着怒火,想要把赵漾的被子往下拉一拉,行动间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赵漾裸露出来地肩胛,皇帝还没反应过来,就迎来重重一巴掌。
啪一声响起来的时候,宫人们都还未反应过来,脸上还是得知贵人醒来后的惊喜,恍惚间看到刚醒不久的贵人重重打在想帮他拉被子的皇帝手臂上……不知道有没有碰到脸,宫人们吓得冷汗涔涔,不敢言语。
赵漾这一打是条件反射,等打完后就有些后悔,秀美的脸惊疑不定地望向皇帝。
他刚刚,好像蹭到皇帝的脸了。
皇帝面色阴晴不定,脸上有一道不明显地血痕,这是赵漾指甲刮地。他绷着脸将赵漾身子转到自已这边,又将被子给他盖好,这才怒气冲冲地走出正泰殿。
没一会,宋嬷嬷就带着太医风风火火地冲进了东暖阁。赵漾病后,皇帝将太医安置在东侧间,每日轮守,确保出现突发状况时太医能及时赶到。
而原本脸色铁青的皇帝看到太医来了后,也紧跟着太医的脚步转到了东暖阁。
他漫不经心地坐在离赵漾最远地春凳上,耳朵却竖地老高。
“贵人心脉虚弱,容易寒气入侵,要注意保持心绪平和,不可大惊大惧,起伏过大。”
赵漾被宋嬷嬷扶起来,他虚弱地倚靠在榉木雕花架上,宋嬷嬷贴心往他腰后贴了两个枕头。盈盈一笑,沉静优美地脸颊泛着玉光:“多谢太医。”
皇帝冷笑,目光泛着狠。他对自已就没这么和善过。还对别人笑。
太医接着道:“贵人要多吃少思,您实在太虚弱了,应该多进补些。幸好您年纪尚小,又能用上最好的药材,本源虽然消耗了些,但只要好好将养,一切都能补回来。”
赵漾体贴道:“您辛苦了。我……”他想送太医点东西,谢谢这段时间的照顾,可是,话到嘴边,他忽然想起来他没有什么私房钱。每月发的太监分例的月银自他搬到正泰殿后就停了。
赵漾颇有些尴尬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明确接收到了赵漾眼神得含义,可他挑起了眉,换了一个姿势坐着。
赵漾:“……”
赵漾不想求皇帝,看了他一眼后收回目光,脸颊微红,假装没有看到太医期待的目光。
皇帝猝然笑了起来。他直起身子,高大颀长的身影大步走来,手指随意搭在赵漾肩上,他这个姿势将赵漾完全地笼罩在自已身上,显示出十足地占有欲。
皇帝自顾自笑道:“自然是赏的。王德发,你去。”
太医压制住嘴角地笑容:“谢皇上!”
待他们都走后,皇帝伏到赵漾耳畔,面前就是他挺翘的睫毛,赵漾一动不动,秀美的面容宛如一尊上好的玉佛。
皇帝调笑道:“宝贝,难得看你有这么窘迫的时候。”
赵漾:“……”
赵漾懒得看他一眼,翻过身去,将自已包裹在被子中。皇帝闷笑,看赵漾睡着了后,又将王德发叫来。
“皇上,您有什么吩咐?”王德发恭声道。
皇帝皱眉望向他:“嘘——小点声。”王德发连忙点头。
皇帝将绣着龙凤合纹的帐帷合上,透着薄薄纱帘,静静望着赵漾昏睡沉静的面孔。皇帝的眼神难以言喻,像是从黑暗中突破樊笼地恶兽,目光中富含残忍的侵占欲望,令人望着生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