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漾提着分外重的食盒，叹了口气。
“云桥姐姐，皇上会见我们吗？”
自从上次一起去正泰殿后，两人维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至少见面不会横鼻子竖眼。加上这次颇有些命运共同体的意思，云桥还对赵漾笑了一下，虽然是苦笑。
“皇上现在因为张大人的事情迁怒我们娘娘，又怎么会见我们呢。”
“娘娘知道吗”赵漾问。
“娘娘知道的。”
“她明知道皇上不会见，为何还要惩罚我们？”赵漾张嘴便问，他气哼哼地，眼睛里全是愤慨。
“因为她是主子。”云桥瞥了他一眼：“这次算我们倒霉，回去最起码打三十板子。”说着，她幸灾乐祸望向赵漾：“你是粗使太监，只会罚的比我更严重。”
“......”
很快就到了正泰殿。
云桥小心翼翼地将食盒奉上，给淑妃娘娘说好话：“娘娘疲累，虽有心而无力，只能谴奴婢们来...望皇上龙体安康，注意休息才好。”
殿前驻守的太监磨蹭了一会才过来，原本弓着的腰直起来不少，斜眼看他们：“哦，淑妃宫里的啊。”他随手把食盒拎起来：“行，我会转交给王德发公公的。”
赵漾担心自已会受到惩罚，帮腔说：“求公公一定要送到皇上面前。”
驻守太监不耐烦地瞥他一眼：“你谁啊，真是没规矩。”他说着把食盒往地下一扔，不动弹了。
赵漾看到云桥瞪了他一眼。
“......是我说错话了。”赵漾咬牙笑道：“求公公大恩大德，原谅我。”
驻守太监挠挠头，装没听见。赵漾心在抽疼，准备再说点好话。
“哎！王公公！”驻守太监朝远处招手
赵漾目瞪口呆地看向刚刚分明对他们不耐烦的太监，一蹦十跳的到了一位蟒袍太监的面前，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
“王公公，您怎么出来了，皇上可是有事吩咐？”
王德发目不斜视：“皇上的吩咐还要和你讲？”
“......哪敢呢。”
赵漾心中抽搐，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可他一会就面色发苦，他真的不想被板子打。
远处驻守太监亲切地和那位穿着蟒袍的大太监说着话，看来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们。而那位蟒袍太监只随意地说两句。一眼就能看出来形势高低。忽然，赵漾察觉到那个蟒袍太监好像在看自已。
“......”赵漾连忙收回视线。
王德发正说着话呢，随意一瞥，看见一个眼熟的小太监立在一边，跟受气包一样。
眉心重重一跳，往外走的脚步止住，他按着太监的肩膀，问：“那两人是干嘛的。”
赵漾偷看被抓包，连忙垂下头。
太监回头，发现首席太监王德发指的是淑妃殿里的小宫人，十分随意道:“淑妃让他们来给圣上送饭呢，被我打发走了。哎，王公公，我刚刚给你说的那个事你觉得怎么样？”
王德发完全不关心他说的什么，他关心的是那个——“你说，你把那两个宫人打发出去了？”
“是啊！”太监一脸邀功的表情。
“......”王德发一阵牙酸。他猛捶驻守太监的肩膀，怒骂两句。忙不迭把食盒抢过来，大步迈向赵漾他们两个。
云桥喜上云梢：“公公——”
王德发转了个向，微笑道：“赵漾？”
赵漾连忙行礼，有些受宠若惊：“公公。”
“我已经知道了，你们是尊淑妃之命，给圣上送东西的是吧。”
“是。”
“可是圣上在忙于政事——”看见两人不约而同的有些沉默，王德发满意道：“你提着饭盒进去，皇上什么时候饿了，你就什么时候奉上。”
云桥连忙道“是——”
“不是你。”王德发指着赵漾“你去。”
“......”赵漾有点手足无措，“怎么是我去？”
王德发微笑道：“你有意见吗？”
一句话就把云桥和赵漾堵住。赵漾自然是不敢有什么意见的。他战战兢兢的提着食盒进去。
一扇扇宫门被打开，赵漾径直走了进去。
赵漾跪下，头深深地伏地：“奴才赵漾，奉淑妃娘娘命给陛下送膳食。”
他心跳如雷，等待着皇帝的命令。
手心渐渐出汗...而上方的人并没有言语...
赵漾不知道皇帝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不想搭理，他脑中飞快的计算。淑妃娘娘对他的威胁已经被他抛之脑后，在他眼里，娘娘再不开心也就是让人打板子罚跪。皇帝若是不开心，直接就会被杖毙。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望向王德发，寻求他的意见。
王德发是不可能让这个小太监走的，可他知道皇帝心情不好，不敢贸贸然地打断皇帝思绪。
赵漾仔细辨认，发现王德发的口型是‘继续跪’这几个字。
他咬咬牙，趴伏在地上。
皇帝是放下奏章时才察觉到底下有个朦朦胧胧的身影，隔着屏风，看不真切。他没往心里去，随口道：“什么事。”
听到皇帝问询，赵漾松了口气，他恭声道：“淑妃娘娘命奴才给陛下送膳食。”
声音清脆，如山间细小石子清凌凌地落入山涧中。
听到熟悉的声音，皇帝动作一顿，抬起头来，从宽大的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上起身，踩在厚厚地福寿纹地毯上，向低伏的人影走去。
越走一步，玉刻湖光山色屏风上透过的人影就越清晰。
皇帝走到近前，与屏风一步之遥。那个垂着脸的小太监就跪在他三米不到的地方。
“抬起头来。”皇帝声音平静，但目光直直射向小太监。
赵漾缓缓抬头。他穿着簇新的黑湖蓝盘领衣，衣服的黑反衬着他脸上愈发的白嫩，他年岁不大，却出落得艳若桃李、纤秾合度。明明是普通的穿着，但在他身上，硬生生地比别人多出了一截气质。无端的让皇帝想起来浸透香火供奉地那盘莲花缠枝盏。
隔着屏风，皇帝呼吸停滞了一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