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形状疯魔，他的腿已经走不了了，长期卧床的臭味在他身上挥之不去，甚至赵漾一过去闻到味道就呕了出来。
“这一切都是我受人蛊惑，是我不该，但是，”大哥说着嚎啕大哭：“是我该死！是我该死啊！你们不要让他进宫，不要让他当太监，那不是一个好去处啊。”
娘也嚎啕大哭：“赵博，要不是你赌博，我又怎么舍得让我儿子离开我身边。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没办法了。家里没钱了，穷的就算赵漾不出去，大家也都要饿死了。”
“你被人上门堵着要还债的时候，我和你爹就拿出了压箱底的三十两银子，后来你被打断腿，请医师上门的时候，我们花了最后的五两七分......这一家人张嘴都要吃饭、要穿衣服...就算我和你爹日夜干活，家里也是入不敷出。”
“我也不想你弟弟进宫，但我们...真的没办法了啊。”
哐当一声，菜刀直直插进地里，赵漾面色平静，一步步走了出去。
第二日，他在家里人的哭泣下，迎接自已的第二生。
……
后来，他躺在干草堆上奄奄一息，三天不能吃硬的食物，饿了只能喝被熬了几个小时的稀米粥。
净室的空气浓稠闷热，赵漾简直有呼吸不过来的错觉。
他下面是刺热的疼，脑袋在发烧，细细密密的汗珠在他脸上流淌。
这三天是怎么过去的他也不知道，他浑浑噩噩的昏迷过去，又被叫醒。
临进宫前，他去了青梅竹马家，想见她最后一面。
自然...也没能进得去。
他们订过婚，如今他却发生了这样的事，自然是无言以对。
赵漾想把父母给他的卖身钱转交给她，算是对她的补偿。
她父亲将荷包不屑的踩在地上：“没根的东西少来招惹我的女儿，呸，什么东西。”
王叔还想踹他两脚，被王婶子拦下。
赵漾看着素来把他当亲儿子的王婶子对他露出来个强撑出来的笑容：“漾哥儿，你有你的前程，我们英姐儿也有我们的前程。我看这门亲事作废，我们就分道扬镳吧！”
他尴尬道：“这是应该的，肯定的...”
周围有看热闹的邻居，嘲笑地看着他。
后来，他进了宫，因为颜色淑丽，被马顺看上，因为他抵死不从，马顺就将他调到脾气最不好的淑妃娘娘处，让他早点认清楚自已的身份。
赵漾感受着冰凉的气息入侵他的身体，他的腿也变得僵直麻木。他过去的两年太过坎坷，好像所有的苦难都如洪水般袭来。
他想抗争，却发现如同蝼蚁撼树。
他被命运戏耍，一步步走入如今的陌路。
在命运和权力面前，他就如同一个小丑，一步一步都是被人控制，没有自由，没有尊严。他像条狗一样，被反复鞭打。
他好像陷入黑暗里，他想要挣扎，却有无数只手把他往下推。
“赵漾——”
“赵漾——”
赵漾猝然睁开眼。
眼前是一盏小小的宫灯，驱散了小部分的黑暗。赵漾呆呆地看着那小小的烛火，连盈和的声音都没听到。
“赵漾，你吓死我了，我刚值完班回来，想去找你，却找不到。有人告诉我你来这边，我才匆忙赶过来的。”
盈和喘着粗气，女孩眼里是止不住的关切。
赵漾哇的一声痛哭，抱紧盈和。
-
除夕前几天，正泰殿里举办了封笔仪式。这几日里，如果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皇帝就会暂停几天处理政务。
腊月二十八，皇帝正在写福字。
正泰殿里，香味袅袅。
错金螭兽香炉燃着一两千金的里河香，由白芷、桂皮、马麝等三十多种材料制成，珍贵异常。紫檀平角条桌上摆放着掐丝珐琅黄底红花的碟子，上面放了一些吃食，预备着皇帝饿了的时候食用。高几上放着釉彩百花景泰蓝瓶，里面插了几束正当时的梅花。
司礼监大太监王德发给皇帝上了一碗茶。
“皇上，这是用雪水泡的雨前龙井。”
皇帝穿着月白秀金直缀，腰间坠着温润玉白的福寿纹玉佩。他眼眸狭长，面貌俊美，身形高大，不怒自威，天然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确实别有一番风貌。”皇帝淡淡道。
王德发顺手整理皇上写的福字，弓腰笑道：“今年皇上写的多，已经写了三百张，往年是二百七十张左右。”每年都有这个惯例，皇帝写福字、写对联。会当做赏赐赏给大臣、后宫妃嫔。也有人会按照赏赐数量的多少来比较自已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三百张......”手指一下一下敲击桌面：“前朝一家赏十张，阁老家尚书家侍郎家...算来前朝两百张。”
王德发细心记下，准备到时候发下去。
“至于后宫——”皇帝拧眉，没多久就做了决定:“太后那里三十张，其余后宫妃位以上各十张。”
王德发叹了口气，怎么皇后的待遇和妃位的差不多。
皇帝这是真的不喜皇后啊。
王德发正要领命前去，就见皇帝怔然一瞬：“不，”
“什么？”
“不，淑妃那里，多给十张。”
王德发眉心一跳，不期然地想到了那位眉目如画的小太监。
“是！”
“皇上——皇上——”
一名太监跑到皇帝面前跪下，咚的一声，他抬起手来，上面是一个奏章。
王德发观察到皇帝不渝的脸色，用力拍打太监的后背，骂道：“这么着急做什么，出去打二十大板！”
皇帝拿起奏章，淡声道：“出去。”
小太监忙不迭躬身出去。
王德发试探着想看出来皇帝看折子的脸色，可他看不出来。
片刻后啪一声皇帝合上了奏章，王德发吓得赶紧低下脑袋。
就在他焦急间，皇帝有条不紊的发出命令，听到命令，见惯了大事的首领渐渐张大嘴巴，心简直要跳出喉咙。
“着命令张阁老，王阁老，李阁老，户部尚书，吏部尚书，刑部尚书....进宫！御林军，把御史王家、大学士张家还有顾家、汪家，全都给我围起来”说到后面，十分的杀气腾腾：“一只苍蝇都别给我放出来！”
王德发猛然跪下，磕了个大响头。
“是！”
天啊，到底是什么样的大案能在封笔后还进行，还召集了这么多的文臣，还把许多官员的府邸给围起来了...
不过……大学士张家，那不是淑妃娘娘的母家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