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猝然放开,赵漾猛然跌落在地上,他脑袋晕晕的,但他此时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利箭已经近在咫尺,很快就要射穿他。
“来人!”皇帝厉声道。
“把这里给朕围起来,闲杂人等不准靠近,违禁者一律杖毙!”
“王德发、李沛。你二人领人去正泰殿北房赵漾居住的地方,给朕仔细的搜!一点异样也别放过!还有那个宫女的住所——”皇帝直直指着盈和,滔天的怒意终于泄露了些许:“给朕仔仔细细地搜!一个苍蝇也别放过!”
李沛终于在这个命令中明白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赵漾和盈和,又看向宛如一头被侵犯领地被挑衅巨兽的皇帝,仓皇跪下:“皇上!您怀疑小贵人,还如此大张旗鼓的搜查,就算将来给小贵人还以清白,您又让他如何自处啊!”
赵漾跌倒在地上,踉踉跄跄地站起来,面色惨白。
不远处的盈和一语不发。
皇帝冷冷地看他一眼,说:“朕自有考量,还不快去!”
李沛还想说什么,被王德发拖着走了。
待人走后,小阁楼恢复了死静。皇帝懒散地摆弄手持,看着好似风平云淡,但内里孕育着深沉的怒气。
赵漾垂眸,一声不吭。
德妃和珠露对了个眼神,笑意一闪而过。
寂静持续了很久,阁楼地板落针可闻。不知什么时候,终于又响起了脚步声。
皇帝忽然扭过头去,没有看向来人。
王德发站定了很久,才听到皇帝低哑的那一句:“搜到东西了吗?”
“……”王德发跪了下来,深深伏地。他举着一张白玉托盘,上面放了两只已经泛黄干硬的石榴、一枚精巧可爱的石榴荷包,和一支小巧的玉坠子。
皇帝从这难言的死寂中察觉出来了什么,他慢慢抬起头,面色冷峻,眼眶微红。他慢慢地直起身子,刚开始没站稳,还扶了一下桌子。
他慢慢地、慢慢的走到了托盘前。
上面摆放的东西,大都是他见过之物。
那枚小巧的荷包,曾经在某个深夜,被他随手拿过。
那两只石榴,曾经在赵漾屋子里看过,他那时并未在意,还以为赵漾喜欢吃石榴,派人给他送了很多。
玉坠子通体晶莹,不是什么好料子,但被人珍而重之地拿了帕子包起来。
皇帝的心被人拿出来一刀刀的砍,疼的要滴血。刻骨的恨意和怒意充斥在他的脑海。
登基二十年,金山玉海养出来的尊贵威严,在这一刻,全都土崩瓦解。
皇帝感受到的只有愤怒,他猛地拉起赵漾衣袖,黑沉的目光直冲他而去,让他直视自已,声音像是从喉咙里逼出来。
“朕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他听到自已这样说:“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背叛朕。”
皇帝面孔蕴含着暴风雪,任何人只要一触及这样的神情就会吓得肝胆俱碎。赵漾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转成了死灰般地寂然。
他想挣脱出皇帝的束缚,可惜并不能,徒劳无功地直直在皇帝面前跪下来。
那张昳丽端庄的面容平静而决然,让皇帝渐渐放开了钳制。
他深深地伏在地上。
而皇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他脚下的人。
“奴才没什么好说的,但求一死。”
这句话说完后,小阁楼内有很长时间的寂静,楼外叶子沙沙作响,扰得人心烦不胜烦。
“……”皇帝咬牙看向这一幕。在所有人惊恐的表情下,皇帝猝然把手上的翡翠手串摔掷在地。
上好的珠串,稀里哗啦地散了一地。
周围的妃嫔宫女太监全都哗啦啦地跪下。
皇帝牙槽绷紧,冷声道:“好、很好,连解释一句都不愿意。”他看向一语不发的赵漾,阴寒的笑意从喉咙中挤出来:“你真是好样的。”
“王德发!”皇帝扬声道:“把盈和拖过来,当庭杖毙!”说到后面已是森森冷意。
赵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下子抬起下巴,皇帝森然说:“朕就让你看看她是怎么死在你面前的!”
“来人,打!”
强壮有力的太监拖来一个长凳,盈和一声不吭地被拉上去,捂住口鼻,接着就传来闷闷的声响。
赵漾脸上神情变了又变,在回头望了盈和后,决然道:“所有罪责皆由奴才一人承担,求皇上放过她。”深深叩首。
皇帝双目赤红,唇齿间涌上一丝血腥之气,恶狠狠地看着他:“你宁愿自已死,也不愿意看她受过吗?”
“皇上!”赵漾神色焦急,就他们说话的这阵功夫,盈和又被打了好几棍。“求皇上饶她一命!”
皇帝冷漠地将他环在怀里:“你没有一点悔过之心,反而肆意妄为。简直是——”
“皇上!”赵漾一下子挣扎出来,他眼眶红红地:“你为什么不能成全我们呢?”
皇帝一下子怔住。
赵漾形销骨立,神情崩溃又绝望,他厌恶又恐惧地看着皇帝,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吃他骨肉的凶兽。
皇帝被这目光给镇住了。从前耳鬓厮磨地温情一下子碎裂开来,成为黑暗恶臭的淤泥。一直以为是好好爱护着的,没想到在他眼里,自已却是避之不及的存在。
要是成全他们,谁来成全自已呢?
皇帝手背指骨突出,指甲在桌案上因用力过大发出刺耳的声音。他面上强自维持的沉着冷静仿佛要寸寸化为齑粉。
赵漾明白了皇帝不可能放过他,他眼泪一抹,直直冲到盈和那里。他双眼含泪,秀美的面孔上一片决然。他用自已单薄的身体挡住迎面而来的板子。
行刑太监下手很狠,依照惯性把赵漾打的一软。他们没反应过来,等回神的时候就看到赵漾忍着痛,皱着眉头,可他还是没下来。
皇帝猝然发出短促的笑,血腥气几乎要涌到喉咙处:“把他们这两个奸夫淫妇拉开!”
盈和虚弱地睁开眼睛,声音低不可闻。
赵漾眼角眉梢红红的,鼻子酸涩,低声道:“对不起,我终究还是连累你了。”
“没……没关系。”盈和说,她虚虚勾勒面前人秀美精致的面孔:“我愿意……我很开心。”
行刑的太监不敢伤他,畏畏缩缩地站在一边。另有几个太监想要拉赵漾,却也不敢用力。
皇帝看着他们两人依偎的一幕,双目赤红。王德发吓得半边身子发麻,眼睁睁地看着皇帝大步向前,一把把赵漾扯过来,赵漾还不愿意,挣扎,但他的力气在皇帝面前十分的微乎其微。
皇帝勒住他单薄消瘦的身体,冷声道:“继续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