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达恭敬道:“只有五成把握。只是秘药药效霸道,而公子身体有些病弱,要先养好身子。”
皇帝沉吟片刻。
“既如此,此事就交给你办。”
“是。”阿依达疑惑地抬起头来:“此事,是否要告知给小公子?”
皇帝蹙起眉来。片刻后,他定了定神:“先不要告诉他。”在阿依达惊诧的视线中,皇帝缓缓道:“先让他养好身子。”
临睡前,赵漾被奉了一碗汤水。
闻着像是安神药,黑乎乎的,但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赵漾一端过来,鼻子就有点难受。
他偷懒不想喝,瞥了一眼坐在西窗前的皇帝,悄声对小太监道:“下去吧。”
小太监有些慌张,惊疑不定地望向皇帝,复又收回来。犹犹豫豫地也不肯退下。
皇帝翻过一页书,声音平稳:“喝了吧。养身子的。”
赵漾不太想喝药。看小太监太过害怕,赵漾不想让他为难,皱着眉头,一口气将那碗安神汤全都喝了下去。
这碗汤闻着味道怪怪的,喝下去味道更怪,有一种馥郁的香气。
少年咂摸着嘴。
皇帝看着他水润的嘴唇,眸色更加深沉。
夜晚,行完房事后,赵漾捂着肚子,光洁的额头上细密的汗。
皇帝按压住他的小腹:“怎么了,是这疼吗?”
少年摇了摇头。
不是疼,而是痒。
密密麻麻的热意在他小腹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生长。他从来没有这种感受,因此十分疑惑不解。
难道是因为,身体内部被剧烈撞击而导致的热意?
皇帝将少年揽在自已怀里,宽阔的手掌附到少年腰腹间,轻轻地揉压。
他的手掌很热,又很有力,将少年所有的不适都按压下去。
他阖上双眸,缩在皇帝臂膀间,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皇帝盯着他沉静的睡颜,在他几近透明的眼皮上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小羊,给朕生个孩子吧。”
太医既然说赵漾身子单薄,需要进补。于是少年每早每晚都要喝一碗进补的汤药。
那汤药据说是用了一种新的药材,有些奇怪的味道。
他现在关注的是另一件事。
赵漾将新写好的策论,珍而重之地递到了赵世宗,赵学士的手上。
赵学士和赵清裴坐在雕花扶手椅上,姿态随意。赵漾神态拘谨,细看有些紧张。
大抵每个学子交作业都是如此情景。
赵学士捏起纸张开始看,赵漾盯着他严肃的面孔,猜测他的反应。
“……”
片刻后,天籁一般的‘有进步’三个字让赵漾瞬间放松,他面上矜持不已,但身后的尾巴不住摇晃。
“听皇上说,你现在是举人了?”赵世宗问。
“是。”赵漾迟疑片刻道:“不过我用的是赵羊的户籍,严格来说,我现在还是白身。”
“不到弱冠之年就能中举,你的天分比清裴高得多。”
作为被比较的对象,赵清裴含蓄地笑了笑:“爹,就算你要夸赞赵漾,也不用踩我一脚。”
赵世宗立马竖起眉头:“我实话实说。”
赵漾生怕这两父子吵起来,连忙打断道:“嘉禾姐怎么样?”
说到赵嘉禾,赵清裴没什么反应,赵学士先重重冷哼,显然是不满赵嘉禾已久。
他好奇地望过去,秀美的脸一下子生动起来:“她做什么事惹您那么生气。”
赵清裴无奈道:“钱静宣不想呆在京城,想去周围府州逛逛。可她一个弱女子,又未成婚,如何能出去。便和钱国舅吵了个天翻地覆。赵嘉禾听了,自告奋勇,留下一封书信就带着钱静宣跑了!”
赵漾正在吃糕点。闻言十分配合地张大嘴巴,手中的糕点一下子滚到地上。
赵清裴更加愤慨。
“那可是国舅府啊。”赵清裴崩溃道:“那段时日钱国舅天天看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恨不得要用眼刀往我身上戳几个洞。”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自已的妹妹我也管不住。”
“钱国舅还自以为很隐晦的问我什么时候求娶钱静宣,我……我就是天生老妈子,给人擦屁股的命吗?!”
赵漾脸上的同情装不住了,爆发出肆无忌惮地大笑。
少年眉眼舒朗,肌肤如玉,莹润的眼睛像是被水洗过一样。
赵清裴更加愤慨。
一向严肃的赵世宗脸上也露出了微不可察地笑意。
“所以现在嘉禾姐在哪里?”赵漾问。
赵清裴摇摇头:“不清楚……自从出了崔家的事,我们就不爱管她。她也已经成人了,爱去哪就去哪吧。”
“左右带了那么多人,还有银两。她们不会亏待自已的。”
赵漾笑了笑。
待到了夜间,皇帝从正泰殿回来,几人一起用了饭。席上,自然是君臣相对,和睦相处,其乐融融。
饭毕,赵世宗二人自离去。
回到东暖阁时,宣王已经被放在了床榻上。
小孩子呆头呆脑,眼睛湿漉漉地,正在软软的锦被上爬。赵漾和春和两个扒着头看,丰哥儿咿咿呀呀,口中是不辨词义的语句。
“崔世杰你还记得吗?”
少年努力回想:“和嘉禾姐和离的那个?”
“是。”春和幸灾乐祸道:“听说崔家人知道宣王是如烟的孩子后,战战兢兢,吓得不行。”
“说崔世杰未免也太倒霉了。”
搞了一个妓子,得罪了夫人。气的夫人要和他和离,两户京城响当当的人家自此互看不顺眼。这也就算了,还得罪了皇帝的心上人。
就连那个妓子的儿子,都阴差阳错成了宣王,还被养在了宫里。
这……运气,找谁说理去。
少年眼眸中全是促狭地笑意。丰哥儿见他笑了,也十分开心,坐在那儿鼓掌。
春和看周围侍立的人都离得很远,这才小声道:“小贵人。”
少年侧过脸来看她,眼中明媚笑意还未退去。
春和:“皇上这段时日没看过宣王……皇上是不是不喜欢他了。”
少年轻声安抚她:“没事。最近皇上有些忙……等缓过这段时日来。”
“而且,他现在是王爷。以后的尊荣是少不了的。”
身后传来声响,皇帝掀帘而入。烛火昏暗,他逆着光走来,略显锋利的下颌骨,高挺的鼻梁,十分冷峻的样子。
王德发低眉顺眼将他大氅接过,又有内侍小心给他奉上茶水。
皇帝一打眼看到春和和宣王也在,目光凝了凝。
赵漾直起身来,一边吩咐春和下去,一边招呼皇帝过来看丰哥。
春和感激似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下去。
皇帝径直走过来牵着少年的手,语调低沉:“怎么又把他抱过来了?”
看来春和说的是真的。皇帝,确实最近对宣王有些漠然。
殿内原本欢声笑语,自皇帝来之后就一下子安静下来。小孩子最为敏感,皇帝又冷着张脸,身上威压逼人。丰哥只看了他一眼,就哇一下哭出来。
赵漾:“……”
赵漾哭笑不得。丰哥看见眉目如画的少年郎,直像是找到了什么靠山,抽抽噎噎地往少年腿上凑。一边爬一边警惕性地看向皇帝。把人看的忍俊不禁。
赵漾不慎熟练地将孩子抱起来。丰哥短胖的小手紧紧搂住他,环在他雪白的脖颈上。
“别哭……别哭……”小孩子沉甸甸的,十分有分量。赵漾只得用力抱住。
烛光晕染了少年的轮廓,本就平和秀美的眉眼更加沉静温和。他抱着和他长相相似的孩子,恍惚中,以为他们是一家人。
如果,丰哥真是他们两个的孩子就好了。
可惜,他不是。
皇帝清晰地知道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