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浓,正泰殿大多蜡烛都熄掉了。皇帝随便披了件衣裳,踏过夜色走到西暖阁。
西暖阁不住人。
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上蜡烛燃起,少年盘腿坐在梨木镌花椅上,捧着本书细细的看。
手指洁白如玉,匀称莹白,骨节般泛着冷白的光。少年侧脸俊秀优美,神态专注。
皇帝立在门前,长身玉立。
“朕有一个东西要给你看。”皇帝声音低哑,他盯着少年的白嫩的脸庞:“要不要出来?”
赵漾抬起眼来。
夜晚时分,云破月出。
少年笼着袍子,北风猎猎作响,将他柔美的面庞完全的显露出来。
皇帝牵着他的手,他没有挣扎。他们一同往远处望去。
不远处,是一团熊熊大火。而埋进火里的,是那个金笼子。
少年猝然手指握紧。
温度一寸寸升高,灼热不已。火焰窜一下升高又下去,少年眸光坚毅,面庞像是笼了一层变幻的红纱。
金笼子在极高的热意下渐渐失去原先的样子,变成原始的金块,在地上流淌。
宫人们合力又将整个地柜子扔进去,热意蒸腾。那些不知名的淫邪用具就这样化为飞烟。
娑鸯殿的窗户被敲开,月光泄露进去,那间密闭阴暗的宫殿变得通透明亮。
少年定定看着,当这些东西被焚烧殆尽的时候,他才感觉囚困在他喉咙中的东西消失了,他得以大口大口的呼吸。
皇帝抚着他的面颊,在他唇边落下一个亲吻。
“朕听你的。”
少年眼睛红红的,皮肤是惊心动魄的白。纤长的睫毛上挂了眼泪,在火光的映照下宛若碎金。
皇帝目光沉沉,盯着少年秀美的面孔。
“夜深了,和朕一起回东暖阁吧。”
赵漾忽然抱住皇帝的腰身。皇帝有些措手不及,他目光垂下,盯着少年乌黑的发顶。
少年眼尾湿红,紧紧抱住皇帝,在他胸膛上磨蹭,声音有些哽咽。
“谢谢你。”
皇帝喉咙滚动了一下,目光沉沉,手臂更紧的搂抱回去。
怀里又重新变得充实。皇帝闭上眼睛。
-
十月初十,今日是皇帝生辰。
皇帝醒时,赵漾还睡得很熟。
少年脸颊晕红,埋在柔软的被子中,一小节白臂探了出来。其上密密麻麻的吻痕。
皇帝轻笑了一下,将被子给他盖好,俯身在他嫩白的脸颊上亲吻了下,才下了床榻。
王德发早已把衣物备好。
一边指使宫女服侍皇帝穿衣,一边轻声道:“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大人请求陛见,说……”王德发看了眼正在酣睡的小公子,声音又低了些,
“说是关于新晋勇武侯,也就是小公子父亲的事。”
皇帝面色不变:“知道了,朝会结束后让他来两仪殿见朕。”
朝会乏味可陈,今日却出了一件大事。
河南暴雨,大水水位上涨,淹过河堤,冲毁了无数房屋。
天灾人祸,没什么好说的。
皇帝命有司开库赈灾,同时令当地官员修筑房屋,防治疫病。
一条条措施发放下去。下面官员依次接过命令。
朝会结束后,皇帝在两仪殿休息片刻,左都御史王大人跪下,禀报道:
“日前,监察御史张德清发现勇武侯手中竟有良田千亩……还仍在购买。赵家下面多了好几个铺子。臣心中惶恐,令人暗中查探。”
“发现勇武侯强逼百姓贱卖土地。民间怨声载道。”
皇帝挑起了眉。
左都御史王大人恳切道:“皇上,这勇武侯刚被封侯,就行此无赖事情。还望您从重处罚。”
殿内错金螭兽香炉香味袅袅,皇帝身姿颀长,骨节玉立般的手指用执起一勺檀香灰。
他一身金黄龙袍,威势尽显。垂下双眸,仪表堂堂。略弯下腰,那清冷馥郁的檀香就全都晕染在身上。
左都御史长时间听不到上首的声音,疑惑地抬起了头:“皇上?”
皇帝眸光冰冷,注视着面前的错金螭兽香炉,随意道:“你不用管他。”
左都御史瞪大双眼。
皇帝继续道:“将证据保存好。看着他,不要闹出人命来。”
“等事情闹大了后,朕再出手。”
左都御史还以为皇帝要偏袒,听到此话后不禁欣喜不已:“是!”
随即又纳罕起来,这勇武侯,可是新后的亲生父亲。这封后才几日,难道皇上这就厌弃他了?
到了傍晚时分,外臣命妇陆陆续续进宫。
在集福殿,举办了声势浩大的宫宴。
赵漾坐在皇帝身侧。宫宴上的菜有点凉了,油花花的,看着就没有胃口,少年拿筷子随便拨了两下,没吃几口。
皇帝被一轮轮祝贺。
在宫宴气氛最佳的时候,少年举起了酒杯,给皇帝敬酒祝寿。
殿内烛火悠悠,挂满了大红灯笼。少年着锈金红衣,身长玉立,眉目殊艳,唇红齿白,面孔秀美。
人声鼎沸,少年面目却异常清晰。
他手指细白,手中酒杯更显精巧。里面装了一汪浅浅的酒水。
“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今晚虽一直有臣子向皇帝贺寿敬酒,但皇帝没怎么喝。此刻,少年眉目清朗,眼瞳里似有水光溢出,春光明媚。
皇帝定了定,率先将酒杯迎上去,声音低哑:“顺颂时宜。”
一口闷下。
少年对他笑了笑,眉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