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距离谢锦辰的大理寺卿府邸,有三条街的距离,若以现代的说法来看,将军府就在一二环,而谢锦辰,在五环内外。
毕竟,将军府斜对面,就是当年倾城公主的府邸,可见地位超然。
刚下马车,就见青竹已在门外等候,看到暮颜,赶紧迎了上去,分外客气地拱手,“暮三小姐,公子已等候多时,吩咐我直接带您去书房。”
他自小跟着公子,从未想过公子还有一日能站起来,他们几个自打知道这个消息开始就一直在盼着这一天,特别是每日公子泡完澡之后,竟觉得腿部开始有了痛觉,那个时候,他看到青影作为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哭了……
他也想哭,但更想笑,这些年来,多少大夫、御医、什么天下名医,多少人来又垂头丧气地走,到最后,公子再也不愿意看大夫,人人都说他脾气不好,可是,一次次希望被幻灭的心情,谁懂?
所以,无论市井八卦如何议论的暮三小姐,在他看来,就是除了公子之外,他青竹最重要的人。
“好。”她跟着走进去,这里也来过一两次了,不算生疏。府邸布局本就简洁,因着谢锦辰的腿伤,那些个台阶、石子路都减少了,亭台楼阁也甚少,只在进门右侧的一片人工湖里有个小亭子。和将军府比起来,真的是太过于平民化。
府中人也少,一眼看过去,只有花园里有个老人佝偻着背在修剪花草,上次还见过一个管家,门口一个小厮,如此说来,整个府里连上谢锦辰竟不足十人。
她跟着青竹一路过去,看着沿途风景,问道,“谢大人最近可好?”
“都好。有劳姑娘惦记,有了姑娘的药浴配方,公子近日直说腿部感觉愈发明显。”他转身弯了腰,“青竹在此谢过姑娘……”
“不必如此多礼的,我也不是那些讲究虚礼的人。”她微微笑着,“走吧。”
“是。”青竹愣了愣,只觉得今日的三小姐和往日又有些不同,似乎……多了几分距离,明明还是笑着的,可那笑容多了点云端之上的缥缈,像是——并不开心似的。他低头愈发恭敬,领着她往公子那走。
暮颜并不知道青竹暗自观察她许久,连她笑容都研究了个透彻,她跟着青竹往里走,走过走廊,便是书房。书房檐下,谢锦辰在看书,一如既往的玄色锦袍,长长的头发用一支玉质笄松松的固定着,微微侧过的脸温润如玉,从她的角度,能看得到长长的睫毛在玉质的脸上投下的弧形阴影。
身后,青影低头站着,没有言语。
日色正好,微风不燥。有种岁月静好的柔软画面。
画中男子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书页翻到一半的手顿了顿,抬头看过来,眼神如水般温润。看到来人,他微微漾开缱绻的笑意,道,“颜儿。”
如画如诗的景。如珠如玉的人。
谢锦辰很少笑,如此温柔缱绻的笑容更是少见,这一笑,竟觉得如同初雪方至,枝头红梅刹那间绽放,惊艳了一整个季节。
暮颜就在这明艳里,微微晃了神,直到谢锦辰合上书随手递给身后的青影问她,“今日可回府了?”
她才恍然回神,点点头朝他走去,“回了。故而来晚了。”
“没关系。左右我也不过看看书没什么事情做。”
暮颜推着他的轮椅朝书房走去,吩咐跟着进来的青影,“去拿个盆来,随便什么盆都可以。再来一大一小块毛巾,还有锋利点的匕首。”
“是。”青影迅速退下,暮颜推着谢锦辰进门,谢锦辰的书房她第一次来,黑色格调,和他选衣服一样,似乎格外偏爱黑色,靠窗有个长塌,塌上一碟子小点心,时令瓜果切成小块摆放地煞是好看,似乎是为她特意准备的,据她所知谢锦辰几乎不吃这些东西。
“听说,朝廷上闹起来了?可有什么说法?”她将轮椅推到塌边,问道。
谢锦辰闻言,嗤笑一声,说道,“能有什么说法。其实吵来吵去,太子不过是担了一个风流成性的名头,那些堪不堪当重任的话题,哪是几个大臣吵吵就能吵出结果来的。再说……太子就是咬定当日在书房里,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地,就到了麓山书院暮云韩的房里。此事还有太子府的管家、小厮作证,虽有串通嫌疑,但谁又能证明太子所言有假呢?”
最后总结,“这件事于将军府不利。”暮恒不走仕途,暮离又在边疆,朝廷之上,吵得再凶都不会有人问一句,暮云韩是谁,是什么样的性格,是会做这样的事情的人么?
见她似有低落,也知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讨论这种事情总是不妥,于是转了换题问道,“书院生活还习惯么?”
彼时,暮颜在做些准备工作,将带来的银针和药物一并儿摆开,又很自然地拉过了他的手把脉,见脉象和预期并没有多少出入,便松了口气笑着自嘲,“一切都还好,不过给钱老的印象怕是不好。第一天上课便迟到了,因此被他罚着回答了好多问题,幸好没有出差错,他脸色才好看了些许。”
钱老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最是耿直的一个人,半点含糊不得,当初太医们给他看病,钱老一次没来,原本不知道原因,如今倒是多少有些猜得到了,笑着说,“哈哈。钱老为人最是耿直守规矩,你这般第一日就迟到,可不就等着挨骂吗?”
“也不是我想的,谁让二叔非要来拦截我呢!”她撇嘴,放开了谢锦辰的手,又去揭他的毯子,谢锦辰自身底子好,这些日子以来的确多少有些恢复。如此情况倒是乐观。
青影拿着盆和毛巾进来,又递给她一把匕首,不放心地交代,“三小姐,这匕首很锋利,您小心着些。”
“嗯。”暮颜接过了和银针放在一起,吩咐青影将谢锦辰扶上塌,将小毛巾折叠好,递给谢锦辰,“咬着。”
谢锦辰接过了,面色微微有些尴尬,“不用了吧,我其实挺能忍的。”
咬着毛巾,多丢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