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下意识地朝后疾退了两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一辆轿车从他身侧飞驰而活,狠狠地撞在了青石碣上,发出了一声整耳欲聋的巨响。
青石碣瞬间被撞地四分五裂,石块分散,而轿车的车头也瘪了进去,发动机冒着烟。
街道对面的目击者惊声尖叫起来,被巨响弄得有些耳鸣的医生也回过神。
来不及后怕自己刚才若是没有躲开会怎么样,医生把手中的香辣蟹盒子放在地上,冷静地拿出手机给医院的急诊科打了电话。他一边准确地汇报了出事地点,一边绕到驾驶室那边查看情况。
轿车里只有一名司机,安全气囊已经打开,但因为冲撞实在太过于强烈,司机已经昏迷不醒。车门被撞得变形,医生在两名路人的帮助下,卸下了车门,之后阻止了路人想要直接把司机拽出来的举动。因为车祸最容易发生的就是鞭梢式损伤,颈椎和腰椎都容易发生骨折,冒然搬动对方很容易造成二次损伤。
医生弯下腰,靠近司机检查对方情况,扑面而来的浓重酒气,让他皱紧了眉头。明知故犯的醉驾,把别人和自己的性命都看成儿戏,完全不值得同情。
这位司机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安全带也理所应当地没有系,半边脸已经被血糊住。医生发现对方胸口已无起伏,触摸颈侧也无脉搏跳动,口鼻也没有任何呼吸气流。
看起来要赶紧把伤者从驾驶座上抬下来。医生连忙脱下外套包住了伤者的脖颈保护颈椎,指挥着路人抬着脚,把伤者从驾驶座上搬了出来。检查了一下对方口中有没有被污血或呕吐物塞住,医生便做起了心肺复苏术。
虽然不忿此人喝酒醉驾,但医生依旧尽职尽责地在救人。掌下的心脏完全没有反应,他多少也判断出来这人应该是在高速的冲撞下,颈椎严重受创,恐怕就不回来了。不过他还是按照规范的心肺复苏术进行着抢救,十五次胸外按压之后便打算进行人工呼吸。
就在他低下头去的那一刻,之前还紧闭双目的伤者刷地一下睁开了双眼,沾了血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医生。
毫无防备的医生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就要蹦起来了,明明之前还没心跳……咦?现在竟然有了?
楔子
你撞坏了我的身体,那么你的身体就归我了……
1
这周以来,医生已经是第N次经过神经内科的楼层了。
眼角余光瞥着等待区排号的患者们,医生脚步缓了下来,想要去做个脑部检查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人的脑容量有限,想不起来一些往事也是很正常的,可是他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用这种理由来解释了。
最近几年的事情,他就算用力去回忆,也很模糊。
别的不说,什么时候买了房子,他总不可能没有印象吧?更何况,他哪里来的钱?!
所以,是不是得去检查一下脑袋?查查是不是哪里受过伤什么的……
想要自己承认自己脑残……这真是个艰难的决定。
医生纠结地扶了扶眼镜,本来想要硬着头皮去神经内科找熟人做个检查,但当他刚要朝科室迈出脚步时,身上的呼叫器就滴滴地响了起来。
医生立刻反射性地转身,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抓起呼叫器看了眼屏幕,朝楼下快步奔去。
等做完这场临时手术,都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医生清洗了双手,脱下手术服,换上衣服准备回家。看着手机上汤远小朋友九点的时候发来的晚安微信,医生十分了解地发了条消息,询问是否需要带夜宵回去。
不到十秒钟就收到了回信,汤远小朋友理直气壮地点名要吃香辣蟹,立刻暴露了还没睡觉的事实。
医生笑了笑,香辣蟹那家店就在他回家时会路过的商业街,而且他还晚饭就是手术的时候和同事轮换,随便塞了一个面包而已,现在也是饿了。
深夜的商业街依旧人声鼎沸,医生买好了香辣蟹,走出商业街一段路后,就在街口等红绿灯。
这是一个丁字路口,虽然离商业街并不远,但却因为街道狭窄,并没有多少车辆经过,路灯又昏暗,深夜更是少有人行走,大家宁可多走几步去不远的大路上。医生是懒得绕圈,走近路走习惯了,能让他早三分钟回家比什么都强。
在他等红绿灯的地方,有个破败的石刻。有次医生和汤远一起路过的时候,他家博学多识的小汤圆,曾经给他普及过知识。什么“方者谓之碑,圆者谓之碣”,像这种鼓形的圆石应该是碣。这块石碣是青色的石块所制,底座长满了青苔,碣面上的文字都已经磨损不堪,辨认不清了,也不知道是年代久远还是疏于保护。
医生所在这座城市具有悠久的历史,名胜古迹不计其数,所以这块青石碣虽然没有被城建清理,也并没有受到重视。石碣上面还贴着许多牛皮癣一样的小广告,办证的油漆字和印章盖满了青石碣的表面,医生走过路口等红灯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瞧上一眼,看看小广告当解闷。
只是今晚还未等他仔细看看新贴的寻狗启事上,这个走丢的哈士奇究竟长什么样子,一阵对于寂静的街道来说算的上是轰鸣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地呼啸而来。
没有时间给医生细想,救护车此时已经鸣着鸣笛开到了。
让出地方给专业救护人士,医生冷静一下知道他估计是回不去家了,肯定还要跟着救护车回医院,估计警察来了之后还要做个笔录什么的。他见有人已经报警并抽空给汤远发了语音消息,让小朋友自己下楼来青石碣这边把打包的香辣蟹拿走,不管怎么样食物是不可以浪费的。
医生在说“青石碣”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了那碎了一地的石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惋惜。
2
“毕之,明天我要出趟远门。”
在扶苏说出这句话之前,老板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或者说,他等扶苏说这句话已经很久了。
扶苏经常像是隐藏着什么,时不时出门不知道去做什么,老板都没太在意。不就是想要去找他那个不省心的弟弟胡亥吗?而且对方的语气也并不是和他商量,而是告知。老板倒着茶的手顿了一下,随即便若无其事地说道,“也好,我也要回哑舍一趟。虽然不知为何,但赵高那人依旧活着,务必小心。”
“放心。”扶苏轻笑着回道。接着就再也没提这件事,转而起其他琐事,就和过去的许多天一样。
第二天清晨扶苏就已经离开小院了,老板也没太在意,收拾了一下便启程回到了哑舍。因为这期间老板也偶尔会回哑舍看一眼,所以陆子冈也没太惊讶,而是从柜台后站起身,表情严肃地说道,“老板,出了点事。”
“何事?”老板随手拿起柜台上的抹布,擦拭着百宝阁的古董们。其实陆子冈都已经擦得很干净了,但这么多年以来他早已养成了习惯。
“昨晚深夜,最后一块青石碣被车撞碎了。”陆子冈拿着手机,调出论坛的页面,上面有人贴出了昨晚发生的那场车祸,一地的鲜血和石块之中,有个熟悉的人影正努力地对躺在地上的伤者施救。
陆子冈握着手机的手一紧,终究还是没有递给老板看。
“那块青石碣?”老板挑了挑眉。
“是那块青石碣。”陆子冈点了点头。
老板把手中的影青瓷盘放回原位,陷入了沉默。
陆子冈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才接触到了这个领域,心中忐忑不安。
古时的许多建筑风物,都是有着特殊意义的。远的如秦始皇断了金陵龙脉,近的如哑舍屋顶上的那个喜欢睡觉的吞脊兽,有许许多多连科学都无法解释的现象因此而产生。就如乐山大佛建成之后,大佛脚下原本水流湍急的三江汇流之地,很少再发生吞没舟船之事。近年来,沿海各处立起观音像、镇海楼,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求心安,台风在之后还真是很少正面登陆。
只留存了皮毛的现代,都能做到这种程度,在古时就更加了不起,就拿不远的西湖来说,陆续建了白堤、苏堤、杨公堤,还有周围一些景致,最后形成“一山、二塔、三岛、三堤,五湖‘的格局,都不是胡乱构造的。至于那块青石碣,立碣的时间已经不可考,但差不多应该就是唐时,与白堤、苏堤差不多时间,推断应是镇压之用。
老板不敢轻视那块青石碣,因为碑碣向来都是同时提出的,可世间多是立碑。而碣石,当年还是秦始皇立乾坤大阵的时候所用的制式……
沉吟了半响,老板终于开口问道:“可有异状?”
“也许是时间太短,还没发现。”陆子冈刷着微博,时刻关注着。
“那块青石碣的碎块,还能找到吗?”老板眯了眯双目。
“应该是清理掉了,我去打听打听。”陆子冈说道,就拿起外衣走出了店铺。
老板重新拿起抹布,擦拭着百宝阁上的古董。过了不知道多久,他隐约感觉到好像有人远远地吵嚷着走近,下意识地转过头。
雕花大门紧紧地闭着,外面的人声渐渐远去。
店内依旧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医生昨夜遭遇了倒霉的车祸后,又回到医院帮忙,还给来医院的交警做了笔录。那位司机醉驾当场被吊销驾驶执照,又损坏了公共设施,等伤好了面对的首先是拘留和罚款。不过这些都不是医生所关心的,等他奔回家的时候发现香辣蟹已经只剩下一堆壳,摊在桌子上等他回来。
早上饿着肚子爬起来上班,医生用飞一般的速度奔向商业街,在路过的那个丁字路口时瞥了一眼发现碎掉了青石碣石块已经不见了,应该是被清洁工清理干净并且运走了,在原来青石碣矗立的地方正站着一个穿着医院病号服的男人。
医生并没有多想,因为这是医院附近的区域,经常会有医院病人穿病号服就出来溜达,对方也许只是正好站在那里等红绿灯信号罢了。
短暂为再也见不到那块青石碣而叹息了一下,医生的全部心神就被早餐吃什么占据。
还是如往日一般乏善可陈的一天,不过因为本来应该安排在今天的手术由于患者并发症提前到昨天做了,所以白天还算是比较悠闲的。医生查完房后在休息室补了一觉之后,又下意识的晃到了神经内科的楼层,不断来回踱步。
进?还是不进?
“哎哟!听说昨个儿差点被车撞了啊,真是万幸万幸”,淳戈从后面用病历夹敲了敲医生的肩膀,“你来这里检查,不会是昨天撞到哪里了吧?那也应该去神经外科啊。”
“路过,路过。”医生连忙岔开话题,“你来这里是送病历的吧,快去吧,刚才就听里面的主任在喊了。”
淳戈立刻忘了之前在说什么,赶紧滚了进去,而医生则拍了拍白大褂,转身下楼,反正淳戈也不用人等,没多久就能追上来。
果然没过一分钟,淳戈就从后面赶了上来,勾着医生的肩膀八卦道,“说起来,那位差点撞了你的司机今天早上天不亮就逃了。”
“逃了”,医生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反问到,即使他之后没有再管这个病人,但当时对方心脏骤停颈椎和腰椎也肯定因为冲撞而受损,按理说现在下床走路都成问题,怎么可能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后就跑了。
“是啊,都没听懂任何值班人员就这么跑了,”淳戈耸了耸肩分析道,“也许是怕惹上麻烦可是这年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驾照都被警方吊销了,资料档案全部都有,怎么可能找不到人?”
医生脑海里,忽然莫名的闪过了早上在丁字路口看到的那个人影。
“不过跑不跑也不关我们医院的事了,急救费和医药费他的家人也给付了剩下的事就是警察要操心的啦,不过……喂,怎么走了我的八卦还没说完呢!”淳戈不解的看着医生加快速度的离去。
“我忽然想起点事,”等下就回来医生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人都已经跑下去好几级楼梯了。
“什么吗?我还没说到最精彩的部分呢?”淳戈气馁的撇了撇嘴,“神经外科传出来说,那司机的颈椎,都已经完全断裂,居然还活着算了,继续神外那帮家伙胡编乱造的吧,颈椎都断了,还能自己走出医院?这怎么可能!”淳戈自言自语道摇摇头,溜回心胸外科。
虽然已经有了莫名的预感,但医生在远远的看到丁字路口站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影时,奔跑的步伐仍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这个年轻的男子脖子上带的颈托,头发因为手术而被剃光了,上面还绑着绷带脸不像昨晚被血糊住了一大半,而是露出了破绽立起的一张面容整个人像一根柱子一样矗立在那里,背脊挺直双眼茫然地直视前方,毫无焦距。
医生多看了好几眼才从这人手上脸上的擦伤确定对方的身份,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这人还没脱离危险,就在这路边不吃不喝地站了一整天,迟早出问题。只是这人就这副模样站在路边,这么多小时,居然都没有人察觉有不对劲儿。
正当医生要拨电话的时候,对方忽然调转了视线。
“我是谁?”年轻司机的声音嘶哑无比,应该是许久未喝水的缘故。可是骤然听到却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森然感。
医生差点把手里已经碎了屏的手机再摔一次,好不容易握稳了,才抬头说道,“可能是因为头部撞击引起的暂时性失忆,应该回医院检查。”
“我是谁”,年轻司机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语气肃穆了许多。
医生愣了一下神,见对方一脸认真的表情,只好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昨天也没看你的病历没注意你叫什么……”
“我忘了我是谁?”年轻的司机检在医生这里获得不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离开了视线,把目光投往对面的街道之上。
“只是暂时性失忆,等回医院做几个检查开药休息一段时间就会想起来了。”医生见过许多不配合治疗的患者反而声音安抚的同时,观察对方的气色脸色发青嘴唇发黑,四肢水肿……医生越看越觉得不妥,低头就要拨号,可年轻的司机嘶哑着声音又吐说一句话立刻让医生也怔住了。
“我的身体在哪里……”
寒意就像是一条毒蛇,瞬间从脚底窜到了后脖颈,医生无端端地打了个寒战,握着手机的手都有点发抖,你……你在说什么!
“我的身体……在哪里……”年轻司机的视线又转了回来,他的头诡异地没有转动,只有一双黑幽幽的眼瞳在来回的移动。
医生刚想回答“你的身体不就在面前吗”?那年轻的司机就微微抬起了手。
他的掌心之中握着一块染了血的青色石块。
医生最开始还没看出来这是什么还在研究这是什么搞笑的网络段子吗?年轻司机又重复了一遍这回基本上就是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的,身体,在哪里?”
医生这时看清楚这巴掌大的石块上还沾着一点纸片,那上面有着昨晚瞥到的趴哈士奇照片,那是本来应该贴在青石碣上面的寻狗启事。
还低着头的医生通体一寒,再也不敢抬头去看这位年轻的司机,连忙拨通了电话通知急救室把这位逃走的病人拉回去。在等救护车来的这段时间里医生度日如年,每一秒都想在煎熬,只好自顾自的说些话来减轻压力。
“那个其实不记得事情也没什么的,哈哈。”
“我也经常想不起来一些事哈哈,连我房子什么时候买的我都不知道,”
“所以记不起自己叫什么真的没什么啦……哈哈……”
说到最后连医生自己都觉得很尴尬,好在那个年轻的司机见他不能回答他的问题就再也没有开口,只是继续沉默的凝望着街道。
等听到救护车的鸣笛声,十一声就像是被解放的囚徒,并没有选择一起回去,他目送着救护车把年轻的司机拉上去然后开走远去,而自己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往医院走,后背一片湿冷,都已经被冷汗浸湿离开了那个丁字路口回到热闹喧嚣的商业街,医生才回过神来。
“什么嘛!你撞坏了我的身体,那么你的身体就归我了……”
“哈哈,怎么可能又不是恐怖小说。”
“喏,值得吃一碗麻辣烫压压惊”。
鲜香的麻辣烫,立刻就让医生把这件事扔在脑后,不过等他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八卦的淳戈又凑了过来。
“那个差点撞死你司机,昨天半夜死了。现在正在征求家人意见进行尸检,因为x光片显示那人的颈椎在车祸中受撞击的瞬间就已经断裂,怎么还活了一天,这简直就是未解之谜……”
医生一下子就懵了,打断了淳戈的话,直接问道,“死亡时间是几点。”
淳戈在电脑上查了一下:“23点45分”。
医生调出通话记录,前天晚上遭遇车祸的时候,他给医院急救打电话是23点46分。
也就是说那名司机在颈椎断裂之后整整活了二十四个小时。
耳畔仿佛又出现了那名年轻司机不断追问的嘶哑声音……
“咦?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感冒了?最近天气变化快,别着凉了啊!”
“……没事”
医生按耐不住好奇心,去看的那名年轻司机的遗体,询问了他的家人是否有看到一块青色的石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当晚医生下班回家路过丁字路口的时候在昏暗的路灯下,隐约看到在原本青石碣矗立的地方,有一个六七十岁老大爷正静静默立。
医生心生寒意不敢多看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翌日,医生宁肯绕远,也不敢再走这条近路。
不过医生自学以来,就遇到过无数恐怖又解释不清楚的事件,还有亲身经历或者道听途说的非正常死亡案例。这次差点遭遇的车祸虽然惊险,但也没有时间去惊慌,繁重的工作就压得他无力再去深思这件事。
医生累得像狗一样,又路过神经内科两次可都没有时间进去也不知道是应该松口气还是继续纠结。而,汤远小朋友今天不要太乖巧,居然在晚饭时间主动来医院送外卖,让医生既惊讶又感动。
“你在打的什么鬼主意吗,臭小子?”医生接过饭盒,打开一看,是热气腾腾的饺子,欣喜地揉了揉汤远的脑袋。
汤远歪了歪头躲开蹂躏,轻哼了一声道,“还不是回报你的夜宵嘛,反正又不远,我吃完顺便就帮你打包了。”
“最好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提前打溜须,拍马屁。”医生拆开方便筷子,虚点了汤远几下。
“好啦,我先回去了,”汤远心虚的轻咳两声,挥了挥手告别“对了,回去别走那个丁字路口,要走大路!”医生连忙叮嘱道,随后觉得一个理由不够充分,再次强调那条小路晚上太偏僻,小心被人拐走。
回答的是汤远小朋友潇洒背影和向后挥了挥的手臂,也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听到。
医生忧心了一下,不过留给他休息时间不多了,马上就要再进手术室,他只能压下心中的担忧,快速吃下几个饺子之后重新投入工作。
汤远走出医院之后,穿过商业街路过哑舍时,习惯性的往里面瞅了一眼,失望地嘟了嘟嘴,随后又加快脚步离开。
小
白蛇不满的用力缠着他的手腕,汤远立刻哀求道,“我的小祖宗,不是我不想进去啊,但那店铺还是那个路人甲看店啊,我师兄根本没回来吗!你是不是感应错了?”
小白蛇嘶嘶地吐了吐蛇信。
“我虽然没见过我师兄,但师傅说那穿者的赤龙服的就是吗!”汤圆絮絮叨叨地安慰着不爽的小白蛇,快走几步就拐进那个丁字路口。
显然他并没有把医生的话听进去,反而走到青石碣原来矗立的地方,开始低头在杂草丛里寻找着什么。
至于在那里默立的那个老大爷,汤远也只以为他在等人,并没有在意。在丁字路口的后面,是一片城市公园,汤远在树林里低头找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给医生发条微信会把他已经到家了。
医生并没有回,看来应该是在忙。不过只要发消息了,就证明他乖乖听话就可以了。
汤远把手机放回兜里,继续找寻着,一直到树林深处,才发现草丛中静静的躺着一块拳头大的石块,“呼,找到了一块,居然飞到这么远。那么就剩下最后一块了!”汤圆轻呼着,擦擦额上的细汗,“话说今天就到这里怎么样?如果一会儿大叔打电话过来,我可就瞒不住了。”
小白蛇懒洋洋的在他手腕翻了个身,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汤远收好这块石头,同时起身的时候呲牙咧嘴的是捶了捶腰,顺便从兜里拽出一袋牛肉干塞进嘴里嚼嚼嚼。
一只脏兮兮的哈士奇,啪塔啪塔的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汤远手中的牛肉干。不过,在他刚要扑过来抢牛肉干时,就被汤远身上陡然窜出了小白蛇吓了一跳,立刻退后了两步。但却舍不得走,口水滴答地踱着步。
汤远盯着这个傻了吧唧的二哈。越看越觉得眼熟。不会是之前青石街上贴过的那张寻狗启事上的那只狗吧?不过这么脏,他也分辨不出来,看来要叫他主人来辨认。
汤圆的记忆力堪比照相机很快就想起那串电话号码拨通之后对方迭声感谢,说马上就到。汤远用半袋牛肉干钓着这只二哈不离开,而它的主人在10分钟之内飞奔而来见了之后也不嫌弃这二哈脏污,立刻搂着脖子就开始哭。
汤圆也不想要对方的重金酬谢,把那半袋牛肉干放在草丛上之后就悄悄离开了。
“要不是这块青石碣,这只狗狗恐怕永远都见不到自己的主人了。”汤圆摸了摸兜里的青色石块,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小白,你说这块青石碣,其实就算不在了也会有人记着她吧……”
小白蛇嘶嘶地吐了吐蛇信。
哑舍里的长信宫灯还在幽幽的燃着灯火,坐在柜台后看书老板扫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陆子冈已经跟他汇报这些天搜集来的情报,最近枉死的人有点多。虽说这座城市之中,每次因意外生病自杀寿终正寝而死的人有一定数量,但古怪的是,最近每到晚间11:45的时候,最后会有人死去已经连续十多天,逝去十多条人命了,而且几乎每个人都是在青石碣所矗立的地方死去的。
最初时并没有人发觉,但一连五六天,每日清晨清洁工人都会在那个丁字路口发现一具尸体,死因都是各式各样的怪异,就像是从命案现场、病床,出事地点被人抛尸在这里的。可是调出监控记录却骇然的发现这些死者都是自己走到这里,更有甚者是硬生生的爬到此处的。
此事也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之后多日就派人蹲守在那个丁字路口,一旦发现奇怪的人靠近就会上前询问,说不出自己来历的人都会抓走,结果据说每日在拘留所都会死一个人,死因一样不明。
一个今年刚当上巡警的菜鸟警察承受不了压力,被记者挖出了这个新闻。虽然报纸不能登,但网上已经炒得沸沸扬扬,还好那个记者还有些职业操守,为了不妨碍警察办案,没有公布究竟是哪个路口,否则那个地方早就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了,但也就是因为没有具体地址和照片大部分人还是把这个新闻当成段子手胡编乱造的恐怖段子看了,没怎么当真。
警察局被死者家属弄的焦头烂额,暂时不想继续找麻烦上身。那个丁字路口的地方只是设了简单的路障,以施工的名义禁止通行了而已。
老板的视线落到了店铺的屋角处,那里兰花漏的水位露出了子时的刻度,也就意味着此时已经是半夜11点。
陆子冈已经被他打发去休息了,老板合上手中的书,起身披了一件衣服,推开哑舍的大门。
商业街还是如同往日般喧嚣热闹,老板在人群中缓步前行。待他转过街口,穿过路障,就像来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寂静世界。
这个丁字路口一如往常一样的阴森恐怖,昏暗的路灯下站着一名穿着格子大衣的年轻女子。
老板在离她还有五步的距离停下,盯着那名女子的脸上青白的气色,叹了口气道:“你该休息了。”
年轻女子闻言一动不动。只有眼球朝老板的方向转了转,幽幽道:“我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那你能想起什么”老板循循善诱?
“我能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有人把我立在此处,我的职责就是站在这里,守护着这片土地。”年轻女子的目光空濛,像是陷入了久远的记忆。
“我站在这里,千百年出一日”,
“碑碣存在的意义,就是在上面刻下字句,让后人记住一个人或一件事。”
“可是风吹日晒,战火洗礼……碣面上的字早就已经模糊不清,我也忘记了我是谁,忘记了我是为什么站在这里。”
年轻女子说话的时候,有一只野狗晃晃悠悠的溜达过来,也许年轻女子的气息与常日青石碣一般无二,那野狗便习惯性走近,凑过去闻了闻她的鞋,然后转了个身抬起后腿,大大咧咧地开始撒尿圈地盘。
而那女子也纹丝不动,任凭那野狗尿湿了她的裤脚,甚至连神色也未变分毫。
野狗圈完地盘,继续溜溜哒哒的离开了。年轻女子目送它的背影远去,淡淡续道,“我都习惯了,被狗撒尿,被鸟屎淋头,被贴小广告,被写电话号码……这些我都可以忍,”
“但是为什么撞碎我的身体”
年轻女子的声音倏然间变得阴冷,让人闻之不寒而栗。
“所以你就选择其他身体替代”老板皱了皱眉“我所附身的都是已死或者是濒死的人类,年轻女子……不应该说青石碣为自己辩解道,所以他才会每天晚上到11:45时都需要再换一具身体。
老板在离她还有五步的距离停下,盯着那名女子的脸上青白的气色,叹了口气道:“你该休息了。”
年轻女子闻言一动不动。只有眼球朝老板的方向转了转,幽幽道:“我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那你能想起什么”老板循循善诱?
“我能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有人把我立在此处,我的职责就是站在这里,守护着这片土地。”年轻女子的目光空濛,像是陷入了久远的记忆。
“我站在这里,千百年出一日”,
“碑碣存在的意义,就是在上面刻下字句,让后人记住一个人或一件事。”
“可是风吹日晒,战火洗礼……碣面上的字早就已经模糊不清,我也忘记了我是谁,忘记了我是为什么站在这里。”
年轻女子说话的时候,有一只野狗晃晃悠悠的溜达过来,也许年轻女子的气息与常日青石碣一般无二,那野狗便习惯性走近,凑过去闻了闻她的鞋,然后转了个身抬起后腿,大大咧咧地开始撒尿圈地盘。
而那女子也纹丝不动,任凭那野狗尿湿了她的裤脚,甚至连神色也未变分毫。
野狗圈完地盘,继续溜溜哒哒的离开了。年轻女子目送它的背影远去,淡淡续道,“我都习惯了,被狗撒尿,被鸟屎淋头,被贴小广告,被写电话号码……这些我都可以忍,”
“但是为什么撞碎我的身体”
年轻女子的声音倏然间变得阴冷,让人闻之不寒而栗。
“所以你就选择其他身体替代”老板皱了皱眉“我所附身的都是已死或者是濒死的人类,年轻女子……不应该说青石碣为自己辩解道,所以他才会每天晚上到11:45时都需要再换一具身体。
老板仰着头,看着天空中皎洁的明月,双手插在风衣的兜里,继续问道,“既然有能力获取人类的身体,为何你还要一直站在这里。”其实这世间,有许多人都不明不白的死去,如不是这个青石碣痴傻到如此地步,每天都站在这里,肯定不会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青石碣伸出手,手掌心握着一块青色石块,“我在找我的身体,虽然那个身体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但毕竟刻印着我的身份。”
“我想知道我是谁。”年轻女子声音清晰回响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比起最初附身的那个年轻司机,青石碣现在所选的身体要健康鲜活得多。
老板凝视那块沾着血渍的青色石块,随后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着青石碣的这具新身体,摇头叹道:“我并不知道之前那些身体你是如何得来的,但这个姑娘,明显还没死去。”
青石碣神色一僵,随即狡辩道,“她本来也是要自杀的,他既然不要这个身体能就给我用不是很好吗?”
“强词夺理,”老板的语气变得凝重。
天边的乌云遮盖住了那皎洁的明月,平地里骤然起了一阵夜风,卷起了纷飞的四散而散枯叶,一片肃杀之气。
“啧,其实我也不想这样。”诡秘的黑暗中,年轻女子脸上忽然勾勒出一抹古怪的微笑,“其实人类是个很矛盾的存在,有些人意志坚强,有些人意志软弱。碰到一些困难事情或意外,就想要自我了断。”
“自杀这个念头呢?第一次出现在自己,脑海的时候谁都会嗤之以鼻,觉得是无稽之谈。”
“但第一次出现之后,就会越来越容易想到这个念头。尤其在困境不断袭来的时候”,“而当这个念头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就会自己给自己下心里暗示,最后自杀将会变成摆脱困境的唯一手段,”
老板站在秋风中听着青石碣一句一句的说着,心中不知为何浮起了扶苏这次离开的前的一言一行。
“你说他们是懦夫吧,他们却连死亡都不怕居然还怕其他事情。”“自私的了断自己的生命,完全没有为其他人着想过。”
青石碣恨铁不成钢地说着,之后把目光落在了沉思中的老板身上,唇边的笑容越发的诡异,“其实,我看你的身体就不错,要不要让给我呢?”
说罢,就抬脚往老板方向走去。她走路姿势特别奇怪,身体也不会弯曲让人一看就觉得浑身发麻。
老板并没有动容,看着青石碣一步一步向他靠近,目光冷漠。
“等等!你要做什么?”一个小男孩声音突兀的响起。
青石碣的脚步立顿,看向奔跑过来的小男孩儿,表情生动了起来:“咦?是你。是你“汤圆警惕的看着这个浑身上下写着“我很奇怪的“年轻女子,他也经常上网知道这个丁字路口发生的怪事。他了解的要比普通人更多一些,知道是那个被撞碎的青石碣作祟。前些天都有警察在这里值守,再加上晚上医生看得紧,他没有机会溜出来,今晚好不容易跑了出来,就看见这个女子走向另外一个人,再加上他刚才说的话,看上去就像是不怀好意。
“我认得你”,青石碣的声音居然变得温柔了许多,“你偶尔还会带抹布和刷子来清洗我身上张贴的广告。很舒服,真是很感谢呢!”
汤远不好意思地刮了刮脸颊,害羞了一下,才想起来他来的本意,连忙说道:“哎!你的身体我帮你收好啦!都重新拼好了,就去最后一块,我打算再找找,别再用别人的身体了好不好?”
青石碣闻言愣住了,它完全没想到自己还能找回原来的身体。它低下头,摊开的掌心中轻轻的躺着一块青色石块。
汤远顺着她的视线一看,立刻欢呼一声道:“哦!就是这块!太好了!知道强迫症患者对着缺了一块的拼图有多痛苦吗?!”一边说一边不客气的伸手把那个青色石块拿到手里。
青石碣一时都忘记阻拦他了,眼睁睁看着汤远小朋友就那么轻易拿走它的一部分身体。
在石块刚离开手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吸力骤然从前方袭来情实际暗叫一声不好,就却毫无反抗之力地陷入了黑暗。
汤远吓了一跳,他刚拿走那块青色石块,面前的这位女子的表情突然狰狞了起来,在昏暗的夜晚看起来宛如厉鬼,但好在下一秒就恢复了安宁,再睁开双眼的时候,眼瞳就变得清澈起来。
“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年轻女子怎莫名其妙的看着面前隽秀的男子和一个可爱正太,显然她并不认识他们。掏出手机来看看时间,惊呼一声,便忙不迭地离开了。
“咦!就让他这么走了?”汤远虽然没有听到全部对话,但也听了个大概。那名年轻女子本来要自杀的,就这样放任不管了?他回头看看自家师兄,看到他手掌中有一个像是小竹笼的玩意在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显然是青石碣的精魄被对方用某种手段强行抽取了出来,随后被关在这个笼子里。这个猪笼做工精细,竹条上隐隐有深褐色斑点,应该是斑竹所致。
老板低头看着手中的斑竹笼,淡然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干涉太多有违天道。”
“唉,青石碣其实也挺可怜的”汤远有感而发,他也并不是头一次见混的这么的古董了,所以只要看见了就忍不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它存在的本意就是想让别人记住他,可是时光荏苒,字迹模糊,到头来连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了。”
老板瞥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其实有些记忆深刻的人和事,并不需要刻立碑碣才能被人记住。”
他并不认得汤远,也并不想认识他。这世上有特殊能力的人,在漫长岁月中他见过数个,他刚想说句话就道别,却忽然眼神一凝。有一条非常眼熟的小白蛇上慢悠悠地从这位小正太的衣领处爬出来,朝他的怯怯地吐了吐舌头。
汤远笑得十分可爱,甚至把很少出现酒窝都展现出来示人了。然后用软萌正太音清脆的开口道:“师兄晚上好!初次见面,我叫汤远,不是吃的那个汤圆,是远近的远!”
老板正惊讶于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师弟的事实,就看到面前的小正太瞬间从可爱的笑容变为惊悚的表情,他还来不及思考这代表着什么,身后就有一个更熟悉的声音气急败坏响起“汤圆,你这臭小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有野什么?,幸好我在你身上放了定位手环快跟我回家去!”
老板心神震惧,手中的斑竹笼一松,青色光从缝隙中窜了出来,立刻消失在黑夜中。(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