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出头鸟不是那么好当的
“这个五魁,搞毛啊!”于根顺火大。(_火大之余,又颇为感动。
农民,手里没有任何资源可恃,左不过一条烂命来抗。
历史上,任何山寨都是因乱世而产生。非到没有活路,谁不珍惜自己生命?即使很烂。
山寨也因乱世而发展壮大。机能正常的官府,灭个山寨还不跟玩似的?山路再险,扎下篱笆,跑不了狗。
大刀堂之生存发展,也是因了清末乃至民国的乱局。并且,大刀堂从未主动构难过国民政府。而国民政府自己忙得焦头烂额的,也管不了许多疥癣之疾。
而大刀堂和日本鬼作对,那是国仇家恨,大好男儿怎么能当汉奸呢?实践证明,小鬼认真起来,一个小小山寨,也是不够看的。大刀堂三百兄弟和千余家眷,是总瓢把心里永远的痛。
这五魁带人围了政府,这不是拿着千余兄弟的性命开玩笑吗?
从于根顺这三天来了解的情况看,当今政府虽然颇多贪官污吏,但尚未见乱世之迹象。
和千余兄弟的性命相比,一个于根顺算个毛……这五魁,也不是那么稳重啊!虽然确实是忠心可嘉!
“坐下!”马奋在伺候新认孙女陆晚用餐之余,白了于根顺一眼。他心说,我还以为你能永远那么淡定呢,这毛手毛脚的,很给我老人家丢脸啊!
“上千兄弟!”这叫于根顺如何淡定。
“这里没什么事了,回去跟沈锦臣说,他不错!”马奋转身对白苍牙说。白苍牙瞥了一眼于根顺,说了声“是!”但没动地方。于根顺不耐烦地向他摆了摆手,白苍牙这才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陈关西也是识做的,知道二位爷有事情要商量,也悄悄地退出会议室,还把门给带上了。不过“上千兄弟”这个说法,还是不可遏制地灌进了陈关西的耳朵。拥有“上千兄弟”的技术员,这是何等的妖孽……
会议室里没有外人了,就马奋和于根顺,还有于根顺的三个侄女儿。
“大碗”水阑珊终于吃饱喝得,完全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跟前七八个小笼包空屉,还有茶蛋皮若干。只要马蒂儿是安全的,水阑珊就老神在在,俗事无扰。再说了,人家说的事情,她也未必听得懂……
“小碗”陆晚也终于止住了呜咽,低着头缩手缩脚地坐在马奋身边。她沉浸在伤痛之中,无暇顾及外界的事情。
倒是马蒂儿两只大眼睛骨碌骨碌的,看上去精灵古怪,好像是很兴奋的样。莫非是幸灾乐祸,想看“血警”师叔出丑?奇怪的是,看到“血警”师叔着急,马蒂儿心里的恐惧感少多了。“血警”也不是那么冷血嘛……
“马蒂儿,通知你爹了没有?”马奋问道。对于马蒂儿称呼她爹时多了个“哋”,马老爷是极不赞同的,“爹”就是“爹”,“哋”什么“哋”?所以,马蒂儿在爷爷面前,是老老实实地称呼“我爹”的。
“来之前就打电话了。”马蒂儿甜甜地回答,不过她马上就眉毛一垂,嘴巴嘟起来了,“来这见到爷爷以后,什么都忘了,没报平安!”
“知道就行。他今天不赶过来,老打断他的腿!”马奋凶了吧唧地说。
马蒂儿连连点头,好像他“爹哋”的腿确实是欠断。实际上她是内心撇嘴,给您老人家当儿可真不容易,伯伯和爹哋的腿,都断了好几百回了。四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加起来更是上千回。这还是我留学之前的数据,没有及时更新。也就我马蒂儿小乖乖,从未被威胁过……
马蒂儿脸上甜甜地笑着,双手却在桌面下不停地鼓捣。她给爹哋发了一个短信,“爷爷平安,有小麻烦。腿断,速来!”这里的“腿断”,是马氏家族通用语,换个说法就是,“老头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你现在不适合出面。你不出面,这事就和你没关系!”马奋对于根顺说,“即使五魁他们被抓起来,顶多也就是挨顿打。我担保他们明天早上被放出来!”其实马奋还没说出最坏的结局,非法集会,胁迫政府,判几年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不行!”于根顺还是站起来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吃亏。我去了,让他们散了,五魁他们就没责任了。”一边说,一边就往外走了。
“你去了你就是组织者!”马奋也只好跟上。
“组织者就组织者吧。我不去,五魁他们不就是组织者了?”于根顺大步流星。
马奋跟着后面,嘴里不停地念叨,“我老头欠你的!你说立即释放‘热爱桑梓的爱国台商’也就罢了,我老头当得!你一个待录用国家干部瞎掺和什么?你还‘为民请命’,这破词是哪个混蛋想出来的,‘为民丧命’还差不多!你要是当我老头的特别助理,那才是一点事也没有!”
马奋心道,这下麻烦了,吃眼前亏可能是必须的了。政府是不会听任群众聚集而不采取措施的,领头的也不会有好下场的,现在还不定已经成什么样了呢!
那也不能让这混小自己去吃啊!尼玛,说不定我老头还真是要跟着这混小尝尝牢饭……
马奋并不认为农民聚集是多大点事。北方人比较听话,在南方,这种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了。马奋甚至亲眼见过,农民因为土地征用补偿问题,把县政府捣了个稀巴烂,警车都烧了个干净。结果是,几个带头的组织者被抓起来判了,酱油众领到了比较满意的补偿款。
当然,得到大把票的酱油众,不一定能想起来有人因此坐了牢。
而你这时想组织得了便宜的酱油众,去捞前面的组织者,却是一定没门。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现实就是这么个现实。社会就是这么个社会,主意自己拿。
出头鸟不是那么好当的。出头鸟肯定要吃亏的。出头鸟吃了大亏,不见得有人感激。
说归说,骂归骂,马奋还真是拿于根顺没办法。更何况,他自己也不见得能做到理智旁观,冷静地解决问题。马奋都彪悍了一辈了。
唉,都这么大年纪了,我老头就聊发一回少年狂吧!
三个侄女儿也跟着出来了,水阑珊是无所谓的态度。陆晚低着头没表情,任由马蒂儿拉着。马蒂儿一脸的兴奋,有热闹看了?
陈关西没敢离开太远,见于根顺等人出门,连忙一路小跑过来,问道,“于爷要走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嗯,你不错!”于根顺步履匆匆,径直向大门口走去。
“嗯,那个谁,派辆车送送。你不错!”马奋脸上急红白赤的。
“好来!”陈关西一脸的幸福,委屈了大半夜,辛苦了一早上,终于换来了两个“你不错!”,这下没啥问题了吧?我的亲娘四舅姥姥!
陈关西当即把他的座驾,一辆涂装普桑派了出去。
杨英华律师和水阑珊被安排到了普桑上。本来水阑珊是不离马蒂儿左右五米的,但现在师叔亲至,小马总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她也就没有坚持。杨英华当然就更没有资格反对了,坐坐大陆的警车,好像也不错!
于根顺坐在悍马的副驾驶位置上,老马奋坐在后排中间,一边一个孙女,幸福不是毛毛雨。
陈关西的司机早就被千叮咛万嘱咐过了,“三叩九拜都过了,就差你这一哆嗦!你要是敢给老捅个篓,脱衣服吧!别怕,老不要你菊花,要你滚蛋!”
见后面的悍马准备停当,陈所长在依依不舍地送别,普桑拉响了警笛,率先开了出去。悍马一声轰鸣跟上。陈关西闻了一鼻的柴油味,仍是满面春风地挥手。
路上遇到了另一辆涂装普桑,但警车开往看守所实在是太平常了,大家都没在意。
对面来的普桑正是宋岱的车,司机吴彦举的眼睛瞬间大睁。哇塞!美国悍马,170马力,爬坡度60%,横向倾侧度40%,四轮独立避震,50米下落撞击,轮距100mm,离地距410mm,任何崎岖路面都是浮云……
这是阿诺施瓦辛格的座驾啊!通用刚刚取得商标。居然能在平阳见到悍马,此生死而无憾了!
不过,吴彦举当然一点都不想死。他心说,刚才冒冒失失地横车拦了林肯,宋大虽然没批评,但说不定心里很不高兴呢!这回可是不能再毛躁了……
两车擦肩而过,各自向目的地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