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小鞭炮吗?那妥妥就是一个个震天雷。我爸非要我来当这个开路童子,就是因为,小屁孩太小了,不敢放这样的炮,我要带着那小丫头,两个人的活,我一个人撑着。那小丫头就是跟着我跑跑意思意思而已。
我走向了那边停棺的大厅,就看到棺材上,立着一个架子,架子上吊着一只大公鸡。大公鸡已经被割喉了,只是这下刀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爸,是故意的,还是技术不好。这鸡脖子一直在滴血,还不停晃荡,还在那挣扎着,抖着棺材上,哪哪都是鸡血了。这要死不死的,折磨鸡啊。
我爸也跟着进来了,说道:“开路的大公鸡,在这里倒吊放血,震慑棺里的东西。让他们暂时不敢乱来。一切等抬上山了再说。”
“也就是说,今天我们给下葬了,但是这事还没完。”
“嗯,没完。”
“爸,那个盘扣男呢?”
这种兄弟姐妹太多,导致的一件事请了好几个师傅的情况,是很少的。但是也不是没有。出了这种事,兄弟间肯定会吵。
师傅之间是不会吵的,就算有人要退出,主家也会给红包。但是这个盘扣男就道师的行当来说,他一来就想砸我爸招牌,这就是不遵守行规的。
我爸低声说着:“就你昨天露那两手,哎哟,仔啊,爸长脸啊。主家给了他红包,他不肯走。十六万八,变成了两百块。他就在那边坐着等着呢。说是要是我们不成的话,他再上。零子,你是不是跟岑家的人,学了不少东西?”
“你不是看不上岑家的技术吗?”
“他们家确实灭族了,坏事做多了断子绝孙了。但是,你会个一手两手的,也成。”
我爸这是看到了好处了,才这么改口的吧。
棺材上的大公鸡终于还是没声了,我爸让我赶紧准备,马上起棺了。队伍还是之前的队伍,抬八轿的那几个男人也都到位了。我走向了扛着大柱香站在最前面的那小女孩的身旁,拍拍她肩膀:“妹妹,今天哥哥跟你搭档。这个,敢放吗?”
那小妹妹一张黑里透黄的小脸,就是眼睛比较好看。做开路童子的孩子,有几个是真的有人疼的。要是真有人疼,人家也不舍得让孩子做这个。当然,我除外。我家就这背景,我能不干吗?
小妹妹点点头,背好了包。给我们领路的是我爸那好友道师,我就跟着叫声大师傅。大师傅给我递过了包:“你爸说,用炮一路炸过去,炮声不能断。要不棺材里的东西要折腾的。女娃子太小,一会我给你们背着包,你看着女娃子。”
可不!本来一个包就能装完的小鞭炮,全换成了大个的。那体积就成了原来的好几倍了。足足六个包,我和小妹妹背上背着。还有四个他得帮我们拿着,跟着我们一路跑过去。
“大师傅,炮声不能断有点困难。这个妹妹估计脚步跟不上。”
“你爸就这么要求的。他就是信你,要不,能找你来?”
行吧,开工!后面队伍,我爸一声大喊“起棺!”我就点了第一组鞭炮。
我们平时点鞭炮都是点了丢出去。开路的鞭炮是丢出去以后,用扎起来的长香去点。不怕会被炸到自己,就是那声音有点吓人。
小妹妹也算是经验丰富,跟着我的节奏点了起来。
点燃了就往前跑,别让炮声断。这运动量就是原来的两三倍了。
我们不能回头看,还是从声音里判断,棺材抬起来了。我控制着前进的速度,那大师傅也一路看顾着小妹妹。
可是就这样,小妹妹那还是出问题了。跑出两三里后,她的速度慢了下来。这要是平时开路的话,十几秒响个五六声都不成问题。现在是十秒以内,交替一个来回。
在意识到小妹妹没跟上节奏后,我暗骂了一声:“我草!”为了不给后面的人添麻烦,然后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在我这边的炮响之后直接冲向了那小妹妹,大手一伸,把她小小的身体甩到我背上。在村里,这样年纪的孩子,老人家经常背,她是本能地就抱了我脖子,自己趴好了。
“点炮!”我丢出了炮,吼着。她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
这边一响,马上下个点。我们赶时间跑,那是一条路上左右来回跑,让队伍缓慢前进。只是我累啊!十秒一个回身,也幸亏那路不是很宽。
等到了地点,我是直接瘫地上,把东西交给大师傅,就在那喘着气了。
小妹妹站在我身旁,瞪着大眼睛看着我。她还挺不错的,点炮没一次落空。
我爸他们也到了,剩下的流程都没问题。只是那盘扣男也来了,我是挺意外的。
他走到我身旁,居高临下看着我。我是真没力气跟他瞪眼了,就这么看着那小妹妹没理他。这人肯定有问题。一般白事,特别是这种有问题的白事,谁还不是绕着走。我爸他们都主持流程了,他还跟来,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零子是吧。”他说着,“哼!看来你也就是会那么点皮毛。哎!两条腿跑下来的路,真够蠢的。”
“大叔啊,你不是专程来跟我们学习的吗?既然想偷师,那就谦虚一点。”
盘扣男一个冷哼:“你们真觉得这事就这么完了。”
“没完!不过,我们是道师,道师就干道师的活。你个算命先生就干算命先生的活。呵呵”我站了起来,加入了我爸他们的任务里。
这边,主家人已经开始往回赶了。一人一捧土,撒完不回头,直接走。
我看电视有些地方是亲人埋好坟堆的。反正我们这,都是丧葬队的事。那种什么失去亲人,伤心扑坟堆就更不可能了。辈分大的,不能来送葬,伴侣不能来送葬。丧葬队就是这种前后打点干苦力的。
等一切弄好了,大师傅招呼我们回去吃饭。那妹妹已经有人抱着先回去了。我跟在我爸和那大师傅身旁,轻声说着:“爸,跟主家打听一下,那个盘扣男大叔是什么来头。”
“零子,这种事,别去争强好胜的。踏实做事就好。”
“我这几个月跟小漠走遍了明南,永南的先生。什么风水师,鬼婆,算命的,道士,道师都走访了。没见过他。”
大师傅呵呵笑着:“还找你们家那玲珑球呢?”
我们一家子甚至是整个家族都找了好几年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大师傅继续说道:“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又不能卖了还钱。找不到,也还这么过。浪费那时间干嘛。”
为什么非要去找回来?
第一,那是我弄丢的,我对不起祖宗。第二,爷爷因为找它,死在路上了,我对不起他。第三,有人因为它,可能会死。如果一直找不到任何跟玲珑球和生魂有关系的事,可能找个一年半年的,我也就不那么上心了。但是现在,已经能看到有人因为玲珑球而死了,我又怎么能放弃呢?
我也就笑笑,没有跟他们解释什么。
回到主家,这边也已经开席了。丧葬队的人一个个过火,用柚子叶扫了身体,洗了手这才坐在院子里角落的那一桌。
其实丧葬队回来的时间,一般客人都吃完回去了。也就剩下主家和我们而已。
白事酒,没人会拖延的。而且我们这吃白事酒也都是赶紧吃,吃完就走。不能说什么“吃饱了,慢慢吃”之类的话,不吉利的。
我这开路童子的身份不够格,还是让我爸去打听那盘扣男去了。,一顿饭吃过,我在车子上休息了两小时,我爸才出来的。上了车,他就招呼着我直接回家。
等车子开出这村子里,他才跟我说,那盘扣男的事。
盘扣男是主家小儿子,在外面请来的先生,姓陈。之前,他比我们先回来,说他会留在明南几天,因为死者的事还没完。他能处理。还说什么,我们把棺材抬出去,但是事情隐患还在,我们就是骗钱的。
啧啧,反正我们这的人是绝对不敢说道师是骗钱的。用我的亲身经验说,那都是苦力!
“也就是说,他平时根本就不在明南?难怪之前走访不到他。”
我爸摸摸那车前台子:“你姐夫哥那表弟跟你玩得这么好?这车都给你开回来了?”
“哦,他车多,不在乎这个。”
“啧啧,就这车,你不给人刮了。”
我爸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我赶紧转移话题:“爸,你以前接触过生魂吗?”
“小孩子掉魂的,村里哪次不是我去的。”
“是完整的生魂。就像我们家玲珑球的那种法器,扣下的完整的生魂。”
“你碰那东西干嘛?跟你说过了,岑家的那些别学,断子绝孙的事。”
“可是玲珑球不就是我们家的吗?”就从我爸能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讨论玲珑球和生魂的问题,我估计,他并没有我之前那种危险的想法。真不知道,那个夺走我家玲珑球的人会不会也跟我有过一样的困惑呢?
那种让人生死一念之间的恐怖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