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时间会证明一切
〖040〗时间会证明一切
叶景洪想再冒一次险。他希望顾司令和张政委能听进去他的话。这就象蝴蝶振翅一样,看起来只是一个人对着两个人谈谈感想什么地,可能并不会引起太大的波动,却可以让警备区发生根本性的变革。
皇岛警备区这个点突破开了,纵向横向的辐射自然而然地就发散开了。叶景洪的雄心当然不会仅仅是在军界激出点儿浪花,而是一种政治上的大开荒。军界也好,政界也好,包括商界,说到底,都已经脱不开畸形了的权力垄断的笼罩和挤压。每一个处在其中的人都感受到那种畸形权力的束缚,各种利益交织下的垄断权力架构成了一个失去控制的怪物,随时都可能引起整个政治形态的雪崩。
警备区的问题表面上看是走私引起的思想混乱价值观扭曲,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最高权力阶层把信仰丢了,人的自私性无限度地膨胀导致的对失去权力的恐惧。害怕失去权力,害怕政治上翻船,却又找不出引导整个民族发展方向的有效的权力组织形式,只能任由某些人在权力信仰体系之下,混水摸鱼。叶景洪用二十年的经历和二十年的思考很清楚地知道,出现这样的问题,并不是血腥派利用人的自私本性,把一切向钱看用一种很隐晦的方式想死死地勒住人的思维神经,而实际上却是大陆人大面积的人群,想摆脱红色统治的束缚,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一个群体从不正常到正常,需要一个很艰难很痛苦的过程。红色狂热过去以后,旧的信仰体系崩溃了,彻底崩溃了。这种崩溃从八十年代就开始了。
……
“恢复人们的旧信仰是不可能地——只有那些抱着神坛上的僵尸不放的人才会念念不忘地想去恢复不断制造血腥恐怖的红色神坛。如果以一个正常人的心态去理解,血腥的红色是一种不吉利的颜色,没有人会自愿地选择一种代表血腥的东西,去对他顶礼膜拜。”
叶景洪大着胆子说出的话让顾司令和张政委陷入了沉思。
叶大明白的话太超前了。同样的话,二十年前说跟二十年后说,人的态度差异会非常大。如果在1992,西南山城的王护士长为了自己活命,不顾国家尊严跑到米帝的领事馆,不用国家的暴力机器,光是人的唾沫星子也把他淹死了。二十年后的王护士长的逆天之举却好象是2012开年的礼炮,把某些曾经不可战胜的号称神圣的东西轰得粉碎。
掌握了时间这个神器,叶景洪等于是给顾司令和张政委把那种很顽固的旧信仰体系提前撕开了缺口。
顽固不化抱残守缺本来就是不对地。
与时俱进,连某些一惯玩弄文字靠坑蒙拐骗起家的血腥派的代表人物都不喜欢被人说成是跳大神的僵尸,惯于标谤他们是可以代表十三亿人的先进性人物。
破然后立。
叶大明白原来想干的是这么一个非常惊人的大活儿。
安静。
张政委办公室的落地钟,很有节奏感地,一下一下地摆着。顾司令和张政委一直都没有说话。
虽然两人一时半会儿地都接受不了叶景洪的观点,但却知道,这种冲击早晚是要来地。
来得早比来得晚好。
“迷信权力的作用,迷信权力可以解决一切,是行不通地,我们以往的靠国家的宣传机器强制性地灌输和说教,是失败地。学会承认失败,接受失败,需要有很大的勇气。一套国家体系的建立,必须有承认失败和纠错的机制,这不是初级阶段中级阶段的问题,是整体性合理存在的要求,一套国家体系缺乏存在的合理性,就会没有自信,就会恐慌,因为恐慌因为没有自信,就会更加迷信权力的作用,这么干下去,会死得很惨。”
叶景洪又开腔了。他想知道张政委和顾司令对自己的这次冒险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怎么办?”张政委问了叶景洪三个字。
“重新印证权力的意义。”叶景洪把最想说的一句说了出来。
“我不否认你的观点,你可以论证,但是不能在公开场合讲,今天,你说的话,就是我和顾司令听过了,就这一次,对其他人不能讲,你明白?”张政委经历过那种残酷的政治运动,知道一个人很难抵挡住国家机器的碾压,叶景洪的话如果被有些人听到了,会死死地咬住不放。
叶景洪的话题太沉重了……或者说,叶大明白的站立点太高了。
高屋建瓦,人如果接受不了,瓦掉到地上就碎了,就等于瞎子点灯白费蜡。
干点儿实际地。
叶景洪是行动派,不想放空炮,他想利用无线连战士调戏女学生的事儿把警备区最主要的部队,海备一二三团全部调动起来,搞野营拉练。
以小博大。以一个正连职干事的身份,把整个机关和部队调动起来,印证一下某些个人的观点和思想上的东西。
军队的最主要原则是一切为打赢。就以打赢为卖点,让警备区的部队来点儿实际的变化。和平时期,能看见效果的东西,就是训练。
警备区的部队象模象样的训练很少,也就是海备一团摩步连等几个标杆示范连队为了给上头表演用,队列、军体、五公里越野和行军搞得还说得过去,其他的连队除了干点拉走私车扛走私烟的私活儿,剩下的时间,几乎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瞎混,除草整菜地是一天,通下水道也是一天,要不就让战士拿着内务条令纪律条令什么地坐在马扎上装样子。一混就是几天。
战士们觉着没前途,自然就想歪地。打架、偷鸡摸狗,调戏勾引女学生是常态,每个连队都有。
因为这些问题,干了九年副军职的顾司令被上头批了好多次,说顾司令是船到码头车到站,没有进取精神。
军区把林参谋长硬压到皇岛警备区,也有重典治军的意思。皇岛警备区最主要的四个岗位,只有顾司令是老人,张政委、林参谋长、李奇同都是空降地,应该说班子很给力,可是,警备区的问题不是孤立的问题,积重难返,加上李奇同这朵军中的奇葩仗着家族背景不把张政委放在眼里,几年下来,警备区的工作仍然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多少起色。
顾司令和张政委不是不想干,是在等时机。时机说来就来了,两人却压根儿没想到时机会是明珠号事件儿。
叶景洪搞出来的一个大动作,成了一场很大的有可能让人掉脑袋的危机。
转危为机,说是可以说,做起来很难。
这场危机,警备区的常委们谁都躲不了。副职们以往喜欢坐山观虎斗,这一次不行了,都卷进来了。许副政委和雷副司令两个人是皇岛的家,在皇岛市三四十年的经营了,地面儿熟,跟皇岛市委市政府联系得很紧密,这几年走私,确实发了大财,他们两个想过军区工作组这一关很难。
张政委早就在考虑让他们躲一躲。
叶景洪能放能收,他的设想很好,有些实际的建议可以马上就采纳。叶大明白的招儿就是新鲜,张政委没想过,一个简单的行军拉练,就能把警备区海备一二三团全部调动起来。过去的训练都是各个团各自为政,互相比纸面上报出来的成绩,打靶都不在一起。团与团之间,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警备区是二线部队,野战综合战术课目根本就没搞过。通讯工具不行,警备区通信营把上头拨的维护通讯线路的军费几乎全贪了,团里没有经费铺电缆,连队的军线电话经常打不通,一些驻在农村的连队,通讯竟然靠走。
叶景洪看似普通的一个建议,打开了僵局。
一招活全盘皆活。
张政委想到了让警备区常委们避难的办法。这个办法有点儿象是过去的开国将军下连队体验普通一兵的生活一样,让警备区的常委们全部下到连队,跟着战士一块儿行军拉练。
“小叶,你还有话没说完。”张政委又给叶景洪倒了一杯水,“敞开说吧,你既然开炮了,就干脆一点儿,把你能卖的货全卖出来。”
“有些话,其实不说也可以,时间会证明一切,其实,不单单是警备区出了很难解决的问题,咱们皇岛市的其他部队比警备区的情况还不堪。警备区因为有两位首长在,还能守住底线,其他的几个师军级单位的领导们都是一门心思地搞经营发大财,觉得有钱就有了一切,有钱就能财大气粗,他们不是摸着石头过河了,是摸着票子晚上睡觉都能笑醒。”
叶景洪说到最后,故意把气氛弄得轻松了一些。
张政委和顾司令挺轻松地相视一笑。
“有个很难干的活儿你得接着,军区工作组田部长回去以后,来了新的领导,接待工作可能会忙一些,你是跑腿儿地,腿勤一点儿,嘴别太勤了,有什么不好处理地就直接跟我和顾司令说,林参谋长和卫副主任这方面的经验少,你得经常兜着点儿,尤其是喝酒的时候,尽量不要让他们两个喝多。”张政委说这番话,心里其实是挺担心地。
林参谋长和卫副主任都是急性子,弄个不好就有可能跟工作组的人吵起来,打起来也没有什么好奇怪地。
明知道要吵要打也得这么安排,就看叶大明白怎么打圆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