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妙玉,粉面微红,轻抬玉手,回吻了他一下,便软软地靠在他的肩头,娇嗔道:
“你这冤家,只会这般哄我,把我这一颗心搅得乱如麻缕,也不知是哪辈子欠下的孽债。”
言罢,微微抬眸,那一双秋波流转的妙目,嗔怪之中透着柔情,幽幽地望着贾环。
贾环浅笑盈盈,轻轻揽住妙玉,柔声道:“姐姐,能与你在这塞外相伴,实乃我贾环三生有幸呐。
这尘世纷扰不休,唯与姐姐共处之时,方觉心安意畅,满心尽是欢喜。”
妙玉轻哼一声,却也由着他将头偎入怀中,伸出葱管般的手指,轻轻柔柔地梳理着贾环的发丝,轻叹一声道:
“待陪你过完这一冬,我便要回上界去了,你……你且莫要念想于我才是。”
贾环闻听此语,惊得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惊愕与不舍,双手紧紧抓住妙玉的双肩,急切道:
“姐姐怎这般狠心,竟舍得撇下我一人独去?”
妙玉见他如此模样,心中亦是一阵酸楚,缓缓抬起玉手,捧起贾环的面庞,轻轻印上一吻,良久方分,强自扯出一丝笑意,眼中却隐有泪光,说道:
“上界一日,地下一年,你我终有一日会在上界重逢。
只是彼时于我不过数月光阴,于你却已是数十载岁月了,你可千万莫要忘了我才好。”
贾环微微一怔,细思之下,倒也觉此理不差。
只是心中那难过之情,丝毫未减,紧紧握住妙玉的手,问道:“姐姐为何走得这般匆忙?”
妙玉略作迟疑,终是凑近贾环耳畔,悄声道:“上界那灵猴不日便要大闹地府了,此乃灵山予众人的难得机缘。
你想,我等修仙之人,谁个手中无有几分恶果孽账?
若能趁此机会,在生死簿上勾销那些旧账,于我日后修行,可是大有裨益。”
贾环顿时明了,心下思忖,妙玉虽平日对已情意缱绻,可她毕竟修行了数千年,往昔岁月里,手底下恐也有几条人命。
若真能借此将那些人名添入生死簿再行勾去,过往罪孽便可一笔勾销,倒也算是彻底洗白了。
想到此处,贾环心下不禁慌乱起来。
暗自寻思,这贾府里众人,瞧着似都有些不凡来历,莫非皆是从上界下来历练的?
那宝姐姐行事周全妥帖,如今想来,她那顾全大体、似以小惠笼人心的做派,倒与灵山此举有几分相似。
难不成,这宝姐姐竟是灵山哪位菩萨转世投胎?
贾环一念及此,不禁打了个寒颤,心想着多结善缘总归没错,日后定要与宝姐姐多多亲近才好,说不得日后到了上界,还要仰仗于她。
“冤家,寻思何事呢,天色已然不早了,该安歇了。”
妙玉之言传来,贾环方回过神来,抬眼望着那眼含秋水、与已对视的妙玉,心中一暖,应了一声,便拥着她往内室走去。
念及不日便要分离,二人皆盼能用满腔热忱抚慰对方心田,恨不得将这余下不多的相聚时光,深深镌入彼此骨髓,化作日后漫长岁月里可资慰藉的珍贵回忆。
是夜,贾环紧紧拥着妙玉,唇齿相依间,满是不舍与眷恋,仿若要将对方融入自身骨血,方可稍解那分离之愁绪。
妙玉亦热烈回应,她的手轻轻抚过贾环的脸颊、脖颈,似要将他的轮廓、温度,皆铭记于心,不敢有忘。
二人呢喃低语,倾诉着绵绵爱意,那些情话在静谧的夜里交织缠绕,却又透着即将分离的淡淡哀伤,恰似那幽咽的洞箫声,惹人惆怅。
……
……
……
神京城 太极殿内
今日的早朝,没了往昔的喧闹嘈杂。
只因那羌国已然退兵,其领兵大将苏赫巴鲁亦被枭首示众。
先前在大同做过走私生意的一干勋贵,皆忙着四处打点关系,妄图撇清自身与此事的瓜葛。
朝堂之上,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而那贾环封王的诸多捧杀之声,也因着这般局势,渐渐平息了不少。
末了,经群臣一番商议,圣上权衡利弊之后,终是拍板定夺,封贾环为冠军侯。
说来,贾环此番立下的功绩,置于历朝历代的诸多丰功伟绩之中,实难称显赫,甚至略显寒酸。
然于当下的大周,却堪称传奇佳话了。
想他一战便斩杀敌国老中青三代军中顶梁柱。
此乃数十年来,大周对羌国的第一次胜利,且是碾压式的大胜,其意义之重大,自是不言而喻。
大周正需这般一个冠军侯,以彰显这来之不易的胜利,鼓舞士气,更要借此昭显国威,令四邻列国不敢轻易觊觎大周疆土。
如此诸多机缘巧合之下,贾环自是当之无愧地被朝廷扶植成为了那个令无数武将艳羡、让万千百姓敬仰的冠军侯。
早朝方罢,大街小巷之中,便涌出诸多忠顺时报的报童,手捧报纸,扯着尖细的嗓子,叫卖起来——
“号外号外,宁国府贾环战场之上一串三,英勇非凡,获封冠军侯啦!”
“号外号外,贾环阵斩羌国大将苏赫巴鲁,战功赫赫,获封冠军侯咯!”
“号外号外,圣上已然开始售卖国债啦,来年冠军侯贾环将亲自带兵北伐,此乃必胜之局,购国债必赚大钱呐!名额有限,先到先得啊!”
那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瞬间传遍京城大街小巷,引得众人纷纷驻足,或掏钱买报,或围聚而议,皆在热议与贾环相关的诸般大事。
与此同时,大周京城内第一家拍卖会已然正式张榜宣告,将于三日后堂皇开业。
且广发告示于市井街巷,言明此次所拍卖的物件,皆为前线诸将士奋勇拼杀所缴获的羌国战利品。
更有那细心周全之处,依各物件的珍贵程度,一一罗列成清单示人。
这其中,扎木尔、苏赫巴鲁与巴特尔这几位羌国名将的配剑,无疑成了最为惹眼的卖点,直引得京城之中无数勋贵们趋之若鹜,心痒难耐。
要知道,于武将而言,佩剑便如同是自已的第二张脸面,关乎着声名与荣耀。
想那扎木尔一家,往昔在沙场上何等威风,这些个勋贵们,或是自身亲身经历,或是祖上曾与之对阵,又有哪个不曾在扎木尔一家手上吃过亏、栽过跟头的?
如今,只需花费些许银子,便能将那曾经令他们闻风丧胆的敌手的配剑纳入自家囊中。
这对于他们来说,可真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一来,似可寻得那别样的复仇快意,仿佛能将昔日战败之耻就此洗刷;
二来,又能为自家的珍藏添上一份极具分量的宝贝,往后在人前也可多些谈资,增几分脸面。
故而,这些勋贵们个个皆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摩拳擦掌,只盼着拍卖会早日开场,好将那心仪之物据为已有。
却不曾想,其间竟还有那等荒诞之人,竟提议想要购买扎木尔一家的尸身首级。
这等要求,实是有违人伦,太过不人道了。
那拍卖会的主事之人听闻此议,细细权衡过后,觉着此举万万不可应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