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大婚当日。
我穿着凤冠霞帔嫁进了镇国将军府。
虽然新郎不能骑着高头大马来迎亲,但我这婚礼却是全京城最风光的。
御口赐婚,谁敢怠慢?
好不容易熬完了繁复的仪式,我被送进婚房。
一身红衣的顾隐岳散着发靠在床上。
低垂着头似是在思考什么,没有给我一个正眼。
顾家世代从军。
京里的人只看得见他们身上的无双荣耀,却忽视了他们在沙场上流的血汗。
但这些血汗没有为他们换来一个好结局。
顾家战死沙场者无数。
到了顾隐岳这一辈更是上无高堂,下无兄弟姐妹。
顾隐岳已经是顾家最后的血脉。
前世的顾隐岳也没比我长寿到哪去。
我死后三个月,他在边关突然起兵叛乱。
皇帝大惊,连忙派出得力将领阻拦。
泱泱大周,竟无人能敌身带重病的顾隐岳。
他一路杀至京城,最后领军前来迎战的居然是萧云廷。
萧云廷武艺平平,更不通兵法。
但不知使了什么招数,竟让顾隐岳同意单枪匹马入城与他相谈。
城内,等待着顾隐岳的是天罗地网。
顾隐岳万箭穿心而死。
萧云廷把他的头颅斩下挂在墙头,身体碎尸万段,弃之荒野。
说来也怪,不知为何,在顾隐岳死后数日,京城突然爆发一种疫病。
此病凶险异常,太医院也束手无策。
尤其以萧云廷发病最为严重,没几天便浑身溃烂而亡。
疫病很快传入皇宫,京城内外一片死寂。
后来我便重生了,也不知大周最后结局如何。
中秋夜宴上那次诊脉,我心里突然对前世的事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我走到喜床前坐下,伸手覆上顾隐岳的手腕。
他没有反应,似是早就料到我会有此举。
片刻后,我放开他,直视着他的眼睛。
「为何要给自己下毒?」
顾隐岳沉默不语。
他不是身患重症,而是身中剧毒。
而且这毒……让我感到非常熟悉。
我试探着问道:
「钟望舒,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终于抬起头,面色苍白,眼尾却泛着红润,微微一笑仿若桃花盛开。
「她,是我娘。」
20
师父不仅医术绝妙,制毒用毒更是一绝,只是鲜为人知。
师父的毒,会在脉象和症状上伪装成病症。
若试图用对症的药来治疗,反而会催发毒性,使得症状加重。
三年前,师父被召进宫后突然失踪。
只给我留下一封信,叫我以望舒之名继续行医,继承她的衣钵。
一切都串起来了。
「你想以自身为毒,与他们同归于尽。」
「太傻了。」
他反握住我的手,一如夜宴那次。
不同的是,指尖轻轻在我手心摩挲。
「傻人才有傻福。」
「我这不是把你盼来了吗?」
我语塞,耳后不知为何像被火燎了似的。
「国师是你安排的?」
他点点头。
中秋夜宴的局是我设的。
但我还没有能力操控国师,更不可能令他当众吐血。
更何况他当时脉象平稳,一点也不像毒发的样子。
「中秋那晚,你没有毒发吧?」
他淡淡应了一声,解释道:
「我事先含了血包,吐的是鸡血。」
我面色古怪地看着他。
「怎么了?」
我斟酌着用词:
「看不出来你嘴还挺大?」
「……」
他似笑非笑看我一眼,视线落在我唇上。
「你来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
大可不必。
既然我们目标相同,那一切都好说了。
他听着我的计划,手一直攥着我的指尖没有松开。
「你需要我做什么?」他问。
「剧毒伤身,你先把毒解了,我再把你的腿疾医好。」
「对外就宣称是我冲喜起效。」
「你早些养好身体,才能早日取回兵权。」
「届时有兵力,有人心,我们只欠东风。」
「东风何时起?」
我拉过他的手,用指尖在他手心写下几个字。
收回手时,他紧紧握住了拳,像要留住什么似的。
顾隐岳对我说的话没有一句怀疑。
他交出了自己的信任,我也会以相应的信任回报他。
这一世他不再是孤军奋战,他的背后是我,我的背后是洛家。
而洛家的背后,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