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仪宫内。
林备的身份很快被放在钱嬷嬷面前。
敦文几年进宫、性格如何、净身的公公是谁、都在哪里当过值,写得清清楚楚。
叶公公更不必查,从小被大太监捡回来的,一丁点大就在宫里,只可能参与宫内倾轧,不可能不懂事的乱说话。
他若乱说话,必然有目的,他们可以顺杆查。现在来看,很安静,应该是无心之举。
菜公公人老成精,别说乱说话了,这些天什么事都不敢有。
钱嬷嬷虚弱的靠在床头,旁边的粥已经凉了,什么都吃不下:“那个女人那里……”她们这边没有见过孩子,那个女人是见过的!她身边的人应该也见过,不可能瞒得过去!
这也是她当初没怀疑的原因之一。
永寿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我没敢强问,借着七皇子被养得好和七皇子院子里的管事大姑姑打趣了几句,说起先去的小……她说莘嫔娘娘对去了的小主子才是真尽心,当初都是莘嫔心疼的自已带着……”
钱嬷嬷闻言几乎扯下手边的床帐!
永寿沉默着,自已带着,不假手他人,只要三四天就没人能看出有什么不妥。莘嫔却更谨慎,一直将他们小主子带到六个月大,才让下面的人抱走。
将生病的‘爱子’让宫人抱去耳房,怎么不继续带着了?没生病的时候都那么不放心,生病了反而放心了?
几乎可以确定,莘嫔……知道……
她自始至终都知道,还亲手杀了皇后娘娘的孩子,这么多年却一直在皇后娘娘身边献殷勤!她生的三个孽种也在皇后娘娘这里得便宜!
永寿气得恨不得弄死她!
他的主子怎么受得了这个事实!
他们的小主子已经去了,他们皇后娘娘这个年纪,不可能再生;娘娘又倔强一直不肯缓和和皇上的关系,可以说三皇子是皇后娘娘最后的支柱,是她还撑着的所有希望。
若是三皇子都不是……皇后娘娘会崩溃的:“这件事……不要让娘娘知道……”永寿声音很小。
钱嬷嬷何尝不知道三皇子对主子意味着什么,皇后娘娘因为皇上纳尹妃进宫崩溃的时候,跟徐相背德纠缠的时候,她其实忘了很多她拥有的美好品质,一切的一切冲散了她这个人。
是三皇子的到来,让她快速稳了下来,她依旧是苏家有点小性子、实则温柔坚韧的苏小姐。
现在却告诉皇后娘娘,三皇子不是三皇子,真正的小主子早已经死了,皇后娘娘会崩溃的!
但比起这个,更严重的是替杀子仇人养孩子!那个人还笑得开心!她却被蒙在鼓里!
若是单纯的意外也就罢了,若是谁都不知道真相,他们小主子只是单纯病逝,这件事就怪她钱金,没有让福薄的小主子去前在皇后娘娘怀里!
可不是!
是有人害死了她们小主子!那个人还一直留在皇后娘娘身边,作出一副可怜的姿态,用沾满鲜血的双手为她自已的孩子铺路!
这样的恶,若当事人还不知,比失了精神支柱更可怕!
她的皇后娘娘宁愿没有子嗣,也不会想做一块垫脚石!
她的皇后娘娘就是一无所有,也不想是一个一心为仇人的孩子谋出路的笑话!
可怜她的小主子,都没有活到序齿的年龄,皇家玉牒上、陵墓里都没有他存在过的痕迹,庙里也没有人为他点一盏长明灯……
凭什么冷着她的小主子,别人的子嗣养在属于他的位置上,还风风光光!
钱金突然想到,小主子存在过的痕迹……对痕迹……“永寿,永寿……”
永寿急忙上前。
“你去找,找小主子小时候用过的东西,哪怕是睡过的……”
——皇后娘娘驾到!——
钱嬷嬷和永寿闻言吓得立即分开,皇后娘娘怎么来了?皇后娘娘……
永寿急忙要出去迎。
皇后已经进来了,人未显,声音已至:“现在枝花都号不了你的脉了,本宫看看谁架子这么大,病了还把大夫赶走,枝花,去给她号脉,有本宫给你做主,她不敢怎么样你。”
永寿跪下。
钱嬷嬷看着她的娘娘,瞬间翻下床,噗通跪在了地上,她的小姐……
眼泪夺眶而出!
她不值得娘娘费心!
枝花吓了一跳。
皇后也惊了一瞬,怎么会这样?
永寿立即出去,将所有人屏退两丈,自已守在门口。
张嬷嬷不敢置信,不是只是染了风寒,头发怎么白了,急忙上前扶人:“姐姐,你这是……”
钱嬷嬷没脸起来,更没脸让皇后娘娘亲自来看她,那么多证据摆在眼前,明明皇后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怎么算也该是徐大人的,却像了皇上,难道这还不奇怪!
她却毫无所查,她该死,是她害死了小主子!
“你快起来,还病着。”短短两天,苏萋萋就发现她好像变了一个人。
“小姐……”
苏萋萋突然看向她。
张嬷嬷也收了扶钱姐姐的手,小姐这样年少的称谓,她们多年没有在这样的场合叫过了。
苏萋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身边第一大侍女,何事让她遭如此重创!
苏萋萋目光一点点严肃,挥挥手。
张嬷嬷带着枝花快速出去。
张嬷嬷看到永寿在门口,愣了一下,试探性的跟着站在他身边。
永寿没有阻止,或者说他当初没有带两人出来,就是这件事她们可以听,都是从府邸开始跟着娘娘的,这件事早晚知道。
苏萋萋看着钱金:“出什么事了?
钱嬷嬷哐哐哐给主子磕头。
苏萋萋就坐在那里看着她磕,目光冷静到可怕。
钱嬷嬷抬头,额头染血:“小姐,三皇子他……三皇子是莘嫔的孩子,奴婢没有见过刚出生的小主子……”
苏萋萋的手瞬间攥紧坐下的椅臂,护甲折断,扎入肉里。声音却依旧稳定:“为什么突然这么说?立秋宴那天发生了什么?”
钱嬷嬷将听到两个不入流的小太监的胡言乱语,还有这段时日她让永寿打听到的莘嫔娘娘照顾小主子的事,全说了一遍。
这种事在她们这里不需要确切的证据,她不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在听到两人闲话的一刻,就肯定了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