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念起了个大早,天不亮就出了门。
第一批印刷书籍出炉,她需亲自去坐镇。
最近一段时间都在跟几位夫人周旋,说到生意这些夫人们都很谨慎。掌一家财权的主母,谁又真的好哄骗。好在结果是好的。
汴京城临近郊外的小作坊组成的村庄街道上。
纪缺早已等候多时,殷勤地伸手欲扶夫人出来。
春草推开他的手,她们夫人自已下。
纪缺觉得不好。他来。
春草不。
林之念看着他们闹,笑了,下车,刚好看到在隔壁包子铺旁吃包子的人。
徐不歪怔愣,微微颔首。
林之念没想到会遇到他,这么早?亦礼貌点头,便收回目光:“好了,进去了。”大清早就这么有精力。
“夫人,你看她。”
“夫人,明明是纪公子多此一举。”
徐不歪沉默着,直到一行人全部离开,他手里的包子还在手里,那抹笑着的身影好像还在眼前。
他——只是想确定一下,也许那时候只是错觉。很多事情,本就容易出错,需要一再核实。
更何况是,他不合时宜地,日思夜想那双眼睛,或许,只是那天阳光太好。
所以他坐在这里,果然再次见到了她。
却再次忘了是来做什么。
这一次,甚至没有第一次见她时的华丽服饰,没有那天过于迷眼的阳光。
她在一片隐隐的杂乱中,从车上下来,一瞬间,他好像又看到了初升的太阳。
徐不歪苦笑,不禁放下包子,好像,有些事没有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甚至可能那一眼……也不是错觉。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刚刚的人,陆府大夫人,夫丧。后来陆大人主撑两房,与她育有两子,但听说陆大人跟她关系一般,两人并不亲近,而且这几年,陆大人开始议亲,若是顺利,定是位世家贵女。
贵女,未必会再让陆大人‘接济’这位大夫人。
徐不歪更无奈的发现,短短几天,他查了这么多。
甚至包括,她今天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而她,也真的出现在这里。
徐不歪低头,平静地将剩下的包子,一个个放入布兜里,他的动作很认真,每一份食物都被厚待。
他也确定,他想娶她回家,可以他的身份,他母亲未必同意。
如果母亲不同意,他现在的任何接近,都只会唐突了她。
还要想想办法。
徐不歪笑了,布兜抛起,又稳稳接住:“早,张叔。”
“早小徐。”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
“刚才是不是有人在看我?”
“纪公子才貌无双,不看您的人才奇怪。”
纪缺还是觉得眼熟,可他认识的人不会天不亮就在这种地方吃饭才对。
林之念转头,想问他是不是说徐大公子。徐不歪在城外军营当值,早晨在这里吃早饭很正常。
掌柜和几位管事已热情地搬了一摞摞书出来:“夫人……”
“都是按您的要求印的。”
一本本散发着墨香的《三字经》、《中庸》和《千字文》整齐地摆放在案几上,像一个个等待着检阅的士卒。
林之念脸上的笑容更浓,看着它们,像看一场文明的生机。
借助工具在攀爬,生长得越发茂盛。
若是以后盛行书、刻随葬,即便战火纷乱不断,千年万年,也能挖出一部部经典,文明代代延续。
林之念打开一本,摸索着它的质地,每一张每一页,字迹清晰,字体圆润饱满。
纪缺蹙眉,看了一眼便放下,他本来就不支持,现在依然忧心忡忡:“夫人,没有风骨的字,我的意思是千篇一律的字体,会有人喜欢?”他肯定不喜欢,他们府上收藏的,要不是就是名家手迹,再不然就有很高的可用价值。
即便在商言商:“这能赚到钱?真正的大族子弟不会买,小农小户买不起,饭都吃的费劲,谁家供书生,而且中间层的书生,刻苦的自已抄,不刻苦的十分少,这样少之又少的客源,就更不要提我们的维持成本,一年根本没打多少银子入账。”
林之念笑着:“跟我讲起生意经了。”
纪缺陈述事实,这么多书,运输都是成本,都要靠其他产业背:“咱们竞拍时的标价是五万两银子,最后成交价区区一千两,差距也太大了。更不要说,这一千两还有不少人家不愿意出,只拿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出来抵了这一千两,可事后您还要给她们发分红,简直空手套白狼,套的一手好狼。”
“哪能那么算,本来也没多少成本,再说,没看见,还有一种书质地不好,是十文钱的,即便是稍微有点余钱的人家,也愿意给孩子买回去翻一翻。”
“一锤子买卖,还能真培养读书人,何况他们看得懂字?”
“读不懂字,可以画图,字上配图如何?”
纪缺觉得:“还不够成本。”而且:“这不像夫人做生意的风格?”
“嗯,你可以理解成,闲着没事做,打发一下时间。”
“您闲?”
“我们夫人闲得很,都是因为纪公子勤快。”
纪缺看着满院子的书籍、纸张、墨水,还是觉得市场不大,好在成本也不高,一地开一家,运输成本降低,也不至于亏损。
反正他不会买这种书本,字体单一,毫无风骨。
林之念觉得他觉得的对,最好所有人都这么觉得才好。
……
不那么觉得的人当然有,他们的老对手——徐正。
徐正顶着脸上一道细细的痕迹,面无表情的在候政殿品茶。
所有看到他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自然没人怀疑徐相脸上的痕迹是哪位女子抓的,哪个女子活的不耐烦了敢往徐相脸上招呼,只纳闷徐相这是在哪里划了一下,带着伤就来了。
陆缉尘自然也看到了,但因为年龄差出一辈,即便是调侃的话,也不适合他说。
何况,他没兴趣问。
徐正看他进来,抬了一下眼皮,又懒散地垂下。
陆缉尘蹙眉,那些传言他没听说?似乎不像……有反应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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