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城松和赵城柏虽是得皇恩而可以回京团聚,但他二人驻守两处边境,终究是离不得太久的。
在京中待得一月有余,赵城柏和青染的婚事结束之后,兄弟二人便重新回了边关,一南一北,均是家国大义。
只是终究是天算不如人算。
半年之后兄弟二人再度返京,当时已是天寒地冻之时,原本身子不好的黄氏也在来势汹汹的寒流下重病而卧床不起。
不过饶是儿孙在旁,终究是敌不过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
赵城松和赵城柏回京的第五日,黄氏溘然长辞,年六十又六。
那日,赵飞虎一夜之间如同老了十余岁,原本矍铄的精神也萎靡下去,不日就向皇上辞官。
皇甫无极念其年岁已高,且终其一生尽为大楚,帝准。
恩准同时,皇上下旨,册封明威将军赵城松为归德大将军将军,定远将军赵城柏为忠武将军,云初夏为一品诰命夫人,见帝可免行跪拜大礼。
此等荣耀深重,是旁人几世里难以休得的,只是繁华声名再盛,终究是难敌亲人离世的悲痛。
看着挂满白幡白灯笼的赵府,云长孟叹了一声,最终还是走上了前。
门口的张勋立时迎了出来,“国公爷怎也来了?”
云长孟皱了皱眉,说道:“晚晴是上过云家家谱的,也是我的妻子。”
张勋一愣。
而这片刻的功夫,赵城松已从里面走出。
看了眼一身缟素的云长孟,半晌,赵城松开口道:“进来吧。”
闻言,张勋只得离开。
随在赵城松身后,云长孟也默不作声。
两人一路无话。
直到到了灵堂,赵城松看着云长孟去上香,这才神色淡淡的开口。
“云长孟,你可知我恨极了你?”
上香的手一顿,云长孟随即若无其事的冲着上首灵位跪了下去。
赵城松咬了咬牙,垂在身侧的手亦是紧紧握起。
“晚晴是我唯一的妹子,自小娇生惯养,若非是看在初夏面上,我不会让你踏进这个门!”
叩首的动作一顿,云长孟僵在了远处,良久之后才虔诚的以额触地。
两次叩首行礼完毕,云长孟上前将香火插在了香炉中。
诸事完毕,云长孟看向了板着神色的赵城松。
“大哥,这处有我,你先去歇歇吧。”
赵城松一愣,半晌摔袖而去,“那你就好好跪在这里吧!”
看着赵城松怒气冲冲的背影,云长孟当真一撩袍子,跪在了灵柩前。
香火烟雾袅袅,无人看到这个不复当年意气风发的云国公泛红的双眼。
府内下人看着端正跪在灵柩前的云国公,亦是觉得心中诧异。
不过府内诸事繁忙,这个消息很快就沉寂了下去。
只是谁人也没有想到,云长孟会一连数天都在这边,甚至夜晚时也会小憩片刻,随即便会到灵柩前继续跪着。
云初夏初初听闻这个消息时亦是震惊。
见此,沈堂曜措辞道:“这么多年云伯父一直心中有愧,如今就随了他吧。”
云初夏抚了抚已经大起来的肚子,良久之后沉默颔首。
看着云初夏面上的寡淡神色,沈堂曜不禁将其拥在了怀中。
赵飞虎闻之,亦是沉默良久,半晌摆了摆手,留下一句“随他”。
赵府内下人只得视其为无物。
只是谁人也没有想到,云长孟这等做法却惹怒了国公府里的人。
听闻丫鬟传信,姚氏冷哼了一声,“倒是个有孝心的,就是不见他往咱们院子里跑,哼,真真是养出了一头白眼儿狼!”
屋内侍奉的丫鬟仆人们大气也不敢喘。
这一年之久,姚氏虽是居于后院,但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却是心知肚明,尤其是云初夏的事情——被沈堂曜疼宠、为当今皇上重用、甚至是破格升为一品诰命夫人,对皇上也无需行跪拜之礼,这是何等的荣宠!
想着,姚氏放在扶手的手猛然一握,枯骨般的手背上青筋赫然,更添诡谲。
静待了半晌,姚氏吐出了一口浊气,看向了左右一个个噤若寒蝉的婢女侍从。
“还愣着做什么?过来侍候我更衣!”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嬷嬷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夫人要出门?可要奴婢告诉门房那边一声?”
姚氏那双阴森的三角眼凝视了嬷嬷良久,半晌才缓缓颔首。
那嬷嬷只觉浑身战栗不止,见此忙敛眉低头就离开了屋子。
而在门口,她就听见了屋内的一声叱骂。
“混账东西!你打算让我穿这件进宫吗!”
话落,一侍女颤抖不已的声音随之响起。
“老夫人息怒,奴婢知错!”
屋内静了半晌,老夫人尖利的声音平缓响起,“把那个匣子带着。”
“是。”
将屋内动静抛诸脑后,嬷嬷叹了一声,忙加快了脚步。
而仆一处院子,她就被人唤住。
听闻那边的呼声,黄嬷嬷停下了脚步,冲着那旁福身行礼。
“老奴见过大少爷。”
云符峰免了黄嬷嬷的礼数,不解问道:“我看嬷嬷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闻言,黄嬷嬷抬眸看了眼一身书卷气的云符峰,随即忙低下了头。
见此,云符峰摇了摇手上的书,“哎?嬷嬷不必紧张,我不过是读书读得乏了罢了。”
云符峰性子像极其生母林氏,性情温良,心底纯良,从不与府内人交恶,也不曾厌烦轻视府内下人。
闻言,黄嬷嬷看了眼左右,压低了声音,“大少爷,老夫人心情不好,等那日您得空了,去看看老夫人吧。”
云符峰顿时来了兴致,“何须等旁日?我现在就有空,我现在就去看看祖母。”
“大少爷!”黄嬷嬷忙唤住了云符峰,“老夫人要出门,现在怕是没空见您。”
云符峰皱了皱眉,面上的盎然之色也消退了下去。
将黄嬷嬷打量了一遍,云符峰犹豫问道:“黄嬷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黄嬷嬷顿时呼“冤枉”。
云符峰说道:“那你便仔细说来就是。”
闻言,黄嬷嬷皱了皱眉,再度看了眼左右,随即压低了声音。
“赵府的老夫人去世,国公爷去那边侍候,老夫人很是不高兴,我听着是要进宫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