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转,又见反转。
本以为是叶羽叛国,却变成萧重景诬陷。
苛待功臣,弃往日恩义于不顾。
这位北离之主的行为实在让人心寒。
但是如果这里面还有内情,情况就不一样了。
真的...一件都没有吗?
老皇帝会这样说,莫非是叶将军真的做了什么?
无风不起浪。
叶将军若没有做过,为何不直接否认此事?
他在犹豫什么?
很奇怪,人的怀疑总是来得莫名其妙。
就比如现在。
当萧重景故作虚弱的病容出现,又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一番模棱两可的话。
原本还坚信叶羽没有叛国的人忽然就产生了动摇。
毕竟。
高高在上的皇帝满脸憔悴,看似镇定,实则难掩倦色,这种想象与现实间的落差往往会让人多想。
而萧重景似乎算准了叶羽不会撒谎。
什么证据,目击证人统统没有。
有的只有来自天幕的压迫。
有的只是一双仿佛能看穿世事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造成一切乱象的那个人,眼神锋利得像是要把人洞穿。
叶羽,你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谎吗?
你要成为懦夫吗?
放过北阙百姓,从中立的角度来看确实没有错。
毕竟无谓的杀戮没有意义。
而站在北离的立场,这么做也不会造成危害。
北阙已经灭国了。
失去了君主和文臣武将。
一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升斗小民如何重建故土?
他们只会被北离同化。
他们只会和曾经的西楚一样,成为北离百姓。
可是。
你叶羽不愿意对平民下手,刻意拖延行军也是事实。
你既然非要发善心,今日就要面对你自己的内心。
怎么办,声名赫赫的叶将军要撒谎吗?
你如果觉得自己做得没有错...那就说出来。
把所有事宣之于众,接受审判。
否则你就是虚伪,就是敢做不敢当。
哈哈哈哈,你怎么不说了?
你要是愿意说,孤不是不能放过你儿子。
可你要是继续纠结下去,就算许青山能保得住你,孤也要将你和他的名声搞臭,变成北离人人喊打的魔头...
第一次。
萧重景感觉自己赢了。
他看着叶羽默默捏紧拳头,再松开,捏紧拳头再松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畅快,像是三伏天里喝了一大杯凉茶。
舒爽的感觉从心里蔓延到全身。
而见萧重景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许青山却只觉得碍眼。
他看着叶羽的反应,一边感慨叶大将军连撒谎都不会的同时,一边坚定了自己的某个想法,先一步发难,控制着一共九柄惊龙剑快速飞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冷哼。
“放了如何,不放又如何?”
“叶叔从未对不起北离。”
“他既没有延迟行军,也没想着放过玥风城!”
“之所以先前不说,完全是因为此事牵连甚广,涉及到一位当世绝顶的高手,随意泄密恐惹得对方不悦,使北离陷入动乱。”
“而且...天下何时有让人自证的道理?”
许青山顿了顿,笑得愈发凉薄。
“若我说当初的事情是你萧重景下的令,你这个皇帝带头叛国,没有证据我就是觉得是你...你们信不信?”
“有本事你就拿出证据来啊!”
“没有证据,就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你一个好弄权术的鼠辈,以为当着天下人的面演演戏,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自己摘出去了?”
“我们又不瞎~”
少年轻飘飘的声音响起,犹如一击重锤砸在众人心头,隐隐还带着几分鼓动的意味,让不少陷入萧重景话术的人都猛地惊醒过来。
对啊,有证据吗?
萧重景可是有前科的。
先前的那一番谈话,他们至今还记忆犹新。
什么莫须有,什么除掉叶羽。
呸,当皇帝的果然心脏——
还得是他们眼神好看穿了萧重景,否则岂不是被狗皇帝当成枪,把叶将军这些年的功绩都一并抹杀了?
一时间群情激奋。
无数人看着天幕上不动声色的萧重景,暗道对方果然是个芝麻馅的汤圆,都这样了还在这装无辜。
至于叶将军的苦衷...
这个不重要!
他们只知道战场上发光发热的都是叶将军。
萧重景一个在后面坐享其成的,他没资格上桌。
当然,萧重景显然不这么想。
他拢了拢袖子,藏好因为指尖嵌入掌心而变得鲜血淋漓的手,面上却笑得愈发自然,即便苍白如纸也依旧平静如渊泽。
“孤,何必要叛国?”
“孤也只是就事论事,阿羽若是真的没有做过,大可以解释...”
“解释了你就会听吗?”许青山冷笑。
“你心胸狭隘,无容人之量,根本毫无信义可言。”
“甚至我炼制的这枚玄影石还不止记录了你算计叶叔的过程,同样还有你针对那位绝世高手的一次密谋。”
萧重景微微蹙眉:“何来的绝世高手?”
“一介江湖人,何谈翻云覆雨?”
“若他是李长生呢!”
许青山的声音如同天外之音,震得萧重景不敢置信转头。
原本各自商讨的围观群众,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有瓜!!!
怎么北阙的事情,又涉及到了天下第一?
这里面又有什么秘密?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许青山身上,显然是想知道答案。
对此,许青山没有隐瞒。
或者说。
先前他就和李长生有过交流,在某些事情的处理方法上达成了一致。
萧重景记吃不记打。
不来点狠的,他就不知道谁是大小王...
“当初叶叔连战连捷,打得北阙节节败退。”
“北阙国主玥风城便领着无法无天无相无作刺杀叶叔,想要用盘外招取胜,甚至他们都快成功了...关键时候,是李先生出手,将半步神游的玥风城打得经脉寸断难以为继。”
“只是李先生不喜欢牵涉国争。”
“他能胜玥风城,却不可能出手杀他。”
“所以,叶叔便只能罢手,暂且放过这位北阙国主。”
“至于延迟进军一事...也得看当时情况。”
“叶叔受的伤极重,草草处理便迅速出兵,已经是尽职尽责,还是说做你萧氏的狗,就得不顾一切把命给填上?”
萧重景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他看着振振有词的许青山,一边猜测当时的情况是否如后者所说,一边也在心里骂起了李长生。
这个搅屎棍!
怎么哪里都有他?
天启的事情他横插一脚,一会儿护这个,一会儿敲打那个,这会儿又跑出来碍眼——
总之这李长生就是阴魂不散!
他也不看看。
这北离是谁的北离,这天启又是谁的天启...
该死的,他为什么不去死?
“怎么不说话了,萧重景你哑巴了?”
萧重景一言不发,许青山却不想放过他。
尤其眼下时机正好。
趁着这股声讨的风刮得正猛,有些好处就应该直接拿到手里。
今日。
便是算总账,让一切结束的时候。
“萧重景你不知道李先生是萧毅的结义兄弟吗?”
“如果不是这样,他一个天下第一可不会对你处处忍让。”
“偏偏有些人就是爱蹬鼻子上脸。”
“你自觉掌握一切,屡次对李先生动手,岂非是数典忘祖?”
“你这个畜牲...不对,畜牲都比你善良。”
“畜牲可不会设计陷害结义兄弟...”
萧毅的结义兄弟,数典忘祖。
萧毅...是天武帝萧毅?
这天剑仙说的话,怎么自己就听得云里雾里呢?
何时学堂李先生又和天武帝扯上关系了?
若是真的,那这一位岂不是活了...
一百七十多年?
一时间,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他们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萧重景的确想加害叶大将军。
至于说有关李长生的事...
“诶诶诶,许小子你不厚道啊!”
“不是说过,我的秘密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吗?”
“你现在说出来,我还怎么过安生日子?”
就在所有人陷入思索时,一个有些不满的声音响起。
随后。
李长生那张欠揍的脸就出现在天幕上,吊儿郎当地打了个酒嗝,随后又咧开嘴,很自然地隔空打起了招呼。
“天启周边的朋友们,你们好啊——”
“我是李长生。”
“我就是那个活了一百多年,萧毅请来护国的绝世高手。”
“至于说暗杀我这件事...那是小朋友闹着玩呢~”
“我站那不反抗,他也打不动我——”
李长生玩味地看了眼萧重景,倒也没有避讳自己的年纪。
早些年不想说,一来是怕麻烦,二来是大椿功三十年一次轮回会有虚弱期,说不定会有人趁机坑害。
现在倒是不需要了。
有了许小子给的道经,他完成转修后还能活上好多年。
一点也不耽误找洛水再续前缘,游历山河。
这样看。
拿祖宗的身份来压萧重景似乎也很有趣。
想到这里。
李长生挑衅般地挑了挑眉,看向萧重景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戏谑。
而后者就纯纯是愤怒了。
“李先生这是何意?”
“先祖逝世多年,从未传出有过义弟。”
“就算你是当世第一,修为高深,也不能拿作古之人垫脚,还是说李先生有能力证明自己活了一百七十年?”
萧重景愤怒地看向李长生,眼中充斥着沉沉的幽暗。
见他这么激动,李长生顿时笑了。
“证明自己活了一百七十年?这个我自己倒是做不到...”
“但是不巧!”
“有人能做到。”
“而且...还是整个北离都不会怀疑的人。”
整个北离都不会怀疑?
萧重景转头,看向齐天尘。
“不是我!”
注意到萧重景有些狐疑的眼神,齐天尘无奈之余,也只能解释道。
“臣虽历经两朝,却也只是司掌钦天监,不至于让整个北离都深信不移。”
“陛下以为,谁能说服天下人?”
“说服天下人?”萧重景眯了眯眼,随即便看向李长生,讥讽道,“李先生莫非能叫天武帝重生,或是如我萧氏一脉,引得天命神鸟现身作证...”
“可以。”
突如其来的回答,引得众人齐齐一惊。
还不等萧重景开口,一声恍如天地初辟的凤鸣便响彻长空,在天启城和天启城周围上千里不断回荡。
萧重景的脸,绿了。
他看着忽然浮现在半空的无垠火海,感觉自己连站都站不稳了。
尤其此时。
那只纯白的神异凤鸟一出现就找准目标,环绕着许青山和李长生不断盘旋,眼中生出亲昵之色,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神鸟...大风?!!”
萧重景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这四个字,仿佛已经见到,李长生坐实祖宗身份后,站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悲惨未来了。
他仰着头,像是自暴自弃一样喃喃自语,旋即便像得了失心疯般大笑道。
“哈哈哈哈哈,真是好一出大戏!”
“李长生你就算真是天武帝的义弟又如何。”
“旧时代的残党,倚老卖老的伪君子。”
“当初,你不与先祖争位,如今却把着天下第一的位置欺负他的后辈,如此行径,难道孤不该对你动手吗?”
“哪个皇帝容得下你指指点点?”
“难不成你一个武人,还惦记孤座下这张龙椅?”
听到这话,李长生顿时翻了个白眼。
“我惦记你的皇位?”
他不屑地看了眼萧重景,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似乎是在说,也就只有你才会想这么多,我这种正经人从来都不会给自己找罪受。
皇帝,狗都不做。
而在萧重景看来,李长生这就是默认了。
他果然是想犯上作乱...
“好啊,你果然是狼子野心——”
“以为不知从哪招来一只杂毛鸟,就能堂而皇之鸠占鹊巢,倾覆孤萧氏一族的河山,颠倒乾坤了吗?”
“李长生你做梦!!!”
“今日孤便是拼尽一切,也要将你这乱臣贼子留在此地,哈哈哈哈,你也来看看,孤这得自上古封魔一脉的底牌!”
溢满杀机的声音,带着森罗恶鬼般的怨毒。
然后下一刻。
一股汹涌的血浪就在皇宫中爆发,以萧重景为中心,卷起无边风云,顺带还将大量宫室震得坍塌。
一时间,叫喊和哀嚎此起彼伏。
大量内侍和宫女四处乱窜,因踩踏而死者不止凡几。
与此同时。
见势不对的齐天尘却是一挥拂尘,格开上方快速坠落的碎石,还有时间抓住后方倚在殿门处的萧若风迅速升空。
只是当他转头,看向原本的位置。
那里早已经被无尽血浪充斥,邪恶中带着几分疯狂...